而且,徐元这也算是占了长相的便宜,他看上去就像个还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小年轻,又长得白净、斯文秀气,令人不自觉地就卸下了那一重心理防备来。
至少,就算知道徐元这是在拍马屁,但眼前的人依旧露出了一丝笑容来,年轻人嘛,即便拍马屁的功夫还嫩了点儿,但,谁会不喜欢听好话呢?
“咱们食品厂里的职工大部分都是年轻人,就算是结婚了的,孩子年纪也不大,不像其他厂子,因为知青下乡政策,厂里的工作岗位只能优先考虑职工子弟。
像附近的钢厂和纺织厂,那可都是万人大厂,到了下乡年龄的职工子弟多了去了,一年到头的几十个工作岗位都不够分,又怎么可能把通知贴出来、再让厂外的人一起参与竞争呢?
所以啊,你真想找工作,来咱们食品厂,那才是来对了呢,过后你要是真有机会成了食品厂的职工,慢慢地,你就会知道了,咱们厂长用人可没那么多讲究,只凭真本事,对于没门路的人来说,遇上这样的领导,才是大好事呢。”
或许是因为徐元的感慨,眼前的中年人不觉又多说了些,话里尽是对厂长的尊敬,就连在旁边一声不吭的小年轻,听到这话,也是连连赞同地点头,可见,这位厂长才是有真本事的能人呢。
“确实,我就是钢厂子弟,厂子规模虽然不小,但也不可能一下子招太多人、把职工子弟下乡的问题全部包揽过去。
厂子空缺出来的工作岗位,也总是有个上限的嘛,这不,今年钢厂对内也没有招工,因为政策有了变动,最近,我们筒子楼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是愁容满面呢。”
人与人相交,贵在真诚,可最底层的逻辑还是价值交换,徐元的这话,也算是不经意地把自己的底儿透了些出去。
不然,跟人聊了老半天,最后连姓名、住址这些基本信息都不了解,要说你是真心实意想跟人交朋友,谁信呐?
钢厂职工子弟?筒子楼?这两个关键词可是很顺利地被捕捉到了,透露出来的信息也让人不觉眼前一亮。
这年头,办事那是要讲人情、讲关系的,就算食品厂跟钢厂看上去八竿子打不着边,以后也不一定会有什么合作机会,就算他们暂时也没什么有求于人的事情,但是,多认识个人,就是多条路子嘛,你怎么知道,人家没什么人脉呢?兴许以后,就是会求到人家头上呢?
这样想着,两人虽不至于一下子对徐元格外热络,但态度嘛,比起方才,还是要更热情一些的,体现在明面上,脸上的笑容就是最好的佐证了。
原先只是想着,反正闲着没事,跟个年轻人聊几句,就当打发时间了,这会儿既然有意认识一番,乃至维系着这段友谊,自然是要先互通了姓名的。
成长
徐元这才知道,两人之中,年长些的,叫王友强,年轻些的,叫王二成,都是保卫科的人,今日在门卫室轮值。
“王”是大姓,单单是东郊这一片儿,姓王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所以,徐元并没有从姓氏出发去联想两个人的关系。
当然,王友强也没觉得,有什么事情是值得避讳、不能提的,介绍人的时候就直接说了,王二成是他本家侄子,他们俩现在都住在厂里的职工宿舍。
或许是怕徐元也像其他人一样介意食品厂没有福利房这件事情,王友强便多说了几句:
“其他厂子的职工宿舍,八个人住一间,就是很好的待遇了,可我们厂子不一样,正因为人少,才住得更宽敞呢,一般都是四个人一间,给厂子做出过重大贡献的,可以去申请两人住一间,或者单独一间,你说说,这跟分房又有什么区别呢?”
人都是重实惠的,如果不是看重这一点,王友强也不可能带着侄子从面粉厂被分出来,跟着他们科长,来了这么个不熟悉的地方。
徐元暗自把这个消息记在了心里,眼看着他们已经说了好一会儿话了,到底人家叔侄俩还是在工作的嘛,徐元便十分知情识趣地提出了离开,最后只说等进了厂子,一定请他们上国营饭店去吃一顿,也好感谢王友强今天不遗余力的指点。
待徐元离开后,王友强这才不满地拍了侄子一下:“真论起年纪来,你可比人家徐元要大上四岁呢,先别管他到底能不能进来咱们厂子,至少,今天他跟我聊了这么小半天,表现得还是很成熟稳重的。
再看你,我也不求你能有多大长进,但最起码,嘴不是当摆设用的吧?就静坐在那里听我们俩说话,跟个锯了嘴的葫芦似的,要不是我开口,估计连自个儿名字都不会告诉人家。”
王二成憨憨地一笑,挠挠头道:“叔,你别生气,我错了,下次我改,还不成吗?”
王友强看着眼前的侄子,那叫一个头疼哟,他跟科长都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人,退伍后就被安排进了面粉厂的保卫科,在那儿待了一年半。
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能有个临时工的空缺,要不是亲侄子还小,他跟二成爸又是打小一块玩的,就这么好的机会,他还真不一定能想到二成呢。
话又说回来了,人是他挑好后带进厂子的,王友强自觉多少有些责任要看顾着点儿,如果二成不是这么个憨厚老实的性子,他也不可能会选他。
王友强在这里为着该怎么教导侄子而发愁,那厢,徐元可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做了一回“对照组”。
早上出门的时候,他就决定了,要把附近所有的国营厂子都跑一遍,这会儿虽然在红星食品厂得了把握比较大的好消息,但正所谓“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更何况,半途而废是要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