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白景聿看到宋寻抬起手,指着某个方向念念有词。突然地上的烛火熄灭了,那个模糊不清的影子像一阵风一样消散而去。
“他刚刚在干什么?”
叶谦的声音听起来万分的不解,在他看来,刚才那个叫宋寻的医生只不过是在马路中间放了一根蜡烛,然后又抬起手指了一个方向,随后蜡烛就被扬起的一阵风吹灭了。至于什么鬼影,他没有意识到凭自己的眼睛根本看不到这些东西。
白景聿默默地深吸了一口气,隔了很久才把它吐干净。
“他刚才超度了死者的碎魂,现在邹卫国的亡灵大概已经去投胎了。”
叶谦大跌眼镜,“什么?我怎么什么都没看到?!”
白景聿捋了捋衣服,语气听起来格外正经,“你说要是人人都可以看到鬼魂的话,还要我这种捉鬼师干什么?”
白景聿嘴上轻松,脑中的思绪却杂乱无章。
和叶谦不同,刚才的那一幕白景聿是真真正正地看到了。他看到那个医生给破碎的生魂指了方向,然后生魂照着他指的路离去。
白景聿在这一瞬间意识到,原来对方和他一样也可以触灵。
那么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今晚的十字路口,是因为昨天夜里他在医院经历了什么,还是因为他和这个案子有什么直接的联系?
白景聿心里对这个人突然产生了说不出的好奇来。
宋寻在路口点燃的是长明烛,送的是邹卫国的魂。他一早就靠民警的陈述猜出了那天在医院看到的生魂其实就是车祸现场被撞身亡的人。
凭借着多年“送灵月子中心”的经验,他自然也知道三魂归一才能极乐往生的道理。
于是秉承着帮人帮到底送佛送上西的优良传统,宋寻偷偷摸摸来了一次车祸现场,想要帮那个可怜的被害人找回破碎的三魂,然后给他指明一条往生的路。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他做的这一切全都被不远处的两个人看在了眼里。
直到宋寻离开很久之后,白景聿才让叶谦把车发动起来开走。路过十字路口的时候,白景聿清晰地听到车后座传来类似小孩在笑似的“嘻”的一声。
他猛地一回头,看到那个被他随意扔在后座的人偶正呆呆地看着他。
白景聿的眼皮不安分地跳了跳,回想起之前半夜莫名其妙车祸的经历,他赶紧回过头对着明显什么声音都没听到的叶谦默默道了句:“开慢点,我晕车。”
叶谦:……
直到第二天清晨到来之前,白景聿再没有其他动作,而是回到公寓睡了一个昏昏沉沉的觉。
冗长的梦里,那个在凶宅里被青焰反复燃烧的邪祟不断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它的嘴始终张着,似乎有什么话想说。然而因为没有舌头,它什么都说不出来,嘴张开的角度也夸张到让人怀疑它的下巴是不是也脱臼了。
白景聿的双腿自始至终都被迫定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这一切,无法行动也不能说话。最后,他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心理折磨,把心一横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头。钻心的痛伴随着浓浓的血水从嘴里弥漫开来,于是他终于醒了。
周围是安安静静的房间,床头灯没有关,白景聿眼神呆滞地望着天花板,刻着花纹的白色石膏板吊顶在光影的勾勒下呈现出一条条柔和的阴影。
那些梦里的尖叫声好像还在他脑子里不断响起,在这个看似宁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没过多久,隔壁邻居家里的挂钟响起了凌晨五点的报时。白景聿翻了个身,刚想起床去卫生间洗把脸醒醒脑,目光突然撞上了床边一双空洞的眼睛,白景聿一怔,再定睛一看,那个从凶宅开始就一路跟着他的人偶,此时正躺在他的床上!
白景聿“操”的一声从床上弹起来,差点整个人滚到地板上去。
肾上腺素急剧飙升的那一瞬间,他脑中疯狂回忆着睡着之前的细节,确认肯定不是他自己把人偶放在床边的——联想起之前的种种,白景聿有理由想象这个鬼气森森的人偶有办法自己爬上他的床。
于是白景聿抖抖索索扶着床头爬起来,定睛看了看那个人偶。只见那个人偶侧身躺在他胡乱堆在床边的衣服上,两只黑洞洞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他下意识咽了口唾沫,然后用手抹了把脸没好气道:“您行行好,有怨报怨,有事说事,半夜钻人被窝算什么本事?”
大概是反复被人偶折磨得一惊一乍中已经无形间提高了一部分心理阈值,白景聿叹了口气重新坐回床上。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伸手把人偶勾了过来。
这只人偶的外形看起来应该是个女孩,不过大概是原本的黑色长发疏于管理而打了结,所以被之前的主人剪成了狗啃似的齐肩短发。身上穿着一件白色t恤和破旧的牛仔背带裤……脚上的鞋子掉了一只,仅剩的一只鞋的鞋底还脱了胶。
看起来寒酸得很,委实有点像乞丐。
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白景聿心想着一时半会怕是甩不掉这拖油瓶,这货算是彻底赖上自己了。不过这么脏兮兮的东西实在无法接受它躺在自己家床上,于是白景聿叹了口气,起身去卫生间抽了张湿巾给人偶擦了擦脸,又拿了把细毛刷把身上那些抹不掉的灰都搓得干干净净。最后,他从洗手池下的抽屉里找了把用酒店带回来的一次性梳子沾了点水,强行给它把打结的头发梳通。
“你确定赖着我不走了是吧?”白景聿在水龙头前边给它搓泥边道:“你的身份我先前大概已经猜到了,害你的人不让你投胎,怨气大也能理解……你是不是有什么遗愿没完成,想赖着我当冤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