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早饭吃得差不多了,庞英回来了,却是一脸的欲言又止,纠结了半天才回话道:“公子,少夫人,小的去司礼监问过了,老爷他清晨去司礼监探了个头就走了,如今不在那,您让传的话也没传到。”
谢昉问道:“那是在哪?”
“听说老爷此时正在……坤宁宫……”庞英大喘一口气,“坤宁宫外边儿站着呢。”
☆、坤宁宫外
“义父,大冷天的,您怎么站在这啊?”太子宫中的谢选侍头戴珠翠庆云冠,身着家常的袄裙,此时站在坤宁宫门前,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神色焦急地劝说着站在一旁抬头望天的谢崇礼。
来来往往的宫人纷纷向这对站在宫门前的父女投向好奇的目光。谢崇礼对义女的询问置若未闻,连眼睛都未曾眨一下。
“义父,哥哥刚刚成婚,您何不赶紧家去饮茶呢?”谢芫姬又问道。
“主子,咱们快误了回宫的时辰了。”身旁的宫女出声提醒道。
谢芫姬手足无措起来,看着自己无动于衷的义父,不知道究竟他是错了哪根筋,自己一时半会儿也劝不动,眼看又要回宫了,顿时感到绝望。
好在远处快步走过来一个身着茜粉团衫,眉眼秀丽的妇人打扮女子,谢芫姬一下便认出了这不是她的新嫂嫂吗?
沈芳年见到谢芫姬微微惊讶,先行君臣之礼,“臣妇拜见选侍主子。”
“嫂嫂,快请起。”谢芫姬受了她一拜,有些局促,赶忙亲自搀扶,顺便在她耳边低声道:“义父站在这好久了,不说话也不动,我劝也不停,这可怎么办?”
沈芳年拍了拍她的手,赶忙走到谢崇礼的身边,小心翼翼,终究还是没将“义父”叫出口,“谢千岁,今日一早您说丢了的那个极要紧的扳指,找到了,您不必再在宫内到处寻找了,是夫君今日在家中找到的,您看。”
她将手举高,摆到谢崇礼的面前,摊开手,果然有个水头很足的翡翠扳指躺在掌心。
谢崇礼垂眼看了她一眼,似乎有所动摇。
“找到了便好,义父,回家吧……”谢芫姬眼珠一转,顺水推舟。
看着自己的女儿和儿媳妇都在极力劝说,谢崇礼终于一声不吭的接过了沈芳年手中那枚扳指,抬脚便走。
沈芳年赶紧和谢芫姬道别,跟上谢崇礼的步伐。走了没有百米,秋瑶和银绫便跟不上他们的脚步,被甩在了很后面。
“那里找来的这劳什子?”谢崇礼沙哑的声音响起,盘问她。
沈芳年小心答道:“是夫君随手在家中拿的。”
“哼,他倒手气壮,偏找到了这么个政通初年时的老物件。”谢崇礼的声音实在难听,令沈芳年很难分辨出他究竟是不是在说反话。
正纠结,谢崇礼又问道:“你在猜我为何要有此反常举动?”
沈芳年赶忙低头道:“儿媳不敢。”
谢崇礼忽然停下了脚步,“不敢也该想的差不多了吧?”
沈芳年咽了口水,带着微喘,答道:“儿媳觉得,您……您从前在坤宁宫当差,昨夜、昨夜儿子娶亲,您一定是有何感触,所以……所以才来故地,不为别的,只为……只为……”
她绞尽脑汁也不知道怎么用一个精确的形容词来形容谢崇礼这种古怪的行为。因为正常人也不会因为看到儿子娶亲就去前任上司的家门口站半天都不动。她已经隐隐察觉了一些隐情,可是只是猜测,为了身家性命,也不敢再深想。
谢崇礼对她的窘迫毫不在意,反而问道:“你说,她知道我站在外边儿这么久吗?”
沈芳年当然知道“她”指的就是坤宁宫里的那位,只得老实答道:“连儿媳在宫外都能知道,她……当然知道。”
“可是我并没进去,我们也没有相见。”
沈芳年将头低得更低了,心想,在宫里说这些,饶你是九千岁吧,这要是让皇上知道可还好啊?
“儿媳觉得……不相见也不是坏处,反而是在为对方挂心,否则,您也不会这么久都不曾亲临过坤宁宫了,不是吗?”其实她真的不知道谢崇礼是许久没有踏足坤宁宫,还是其实夜夜都去呢?不过是凭借他今日的行为推测一番,冒险这样说罢了。
“嗯……”谢崇礼的声音转了个调儿,眼看两个婢女跟了上来,又开始继续走。
沈芳年刚刚深吸口气,抬脚准备继续,就见一个硕大的碧绿扳指朝自己眼前飞来,吓得她赶紧双手抓住。
谢崇礼道:“替我赏给那个臭小子了。仔细这点儿,这可是当年内库里的东西。”
沈芳年被谢崇礼搞得似懂非懂,接着扳指,只得道:“那儿媳便替夫君谢过了。”
就这么从东华门出了宫。
谢昉在宫门外牵马等候,看见义父风风火火的走出来,身后是勉强跟着的妻子。
“义父……”他刚上前行礼,便被谢崇礼无情的打了一下后脑。谢崇礼上马,谢昉便和沈芳年乘车。
“累不累?”他搂着她的肩,帮她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有些心疼。
“还好。”她可是曾经能靠跑出城的人,若不是现在还有些腰疼,这点路程难不倒她的。
谢昉叹了口气,“义父向来便有些怪脾气,不知今日怎么偏就发作了。”
沈芳年却若有所思,这可不是偏偏今日发作的坏脾气吧……不过看谢崇礼的样子,急于在出宫的路上就敲打她,明显不想和谢昉谈论这件事,那么她还是老老实实听话为好。
她甜甜笑着,举起那个扳指:“看,我帮你讨来的赏赐,还不谢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