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东宫,卫诩先去的就是凤栖宫,与母妃道了白天所有的事情,其中包括禄衣侯折返问候他之事。
“你皇祖父国事操劳,这休沐之日还要忙着处理国事,诩儿不必介怀皇祖父对你的冷落,相见的时日多了,有你和他说话的时候。”刘氏一听皇帝陛下没有与诩儿多说话,忙安慰他道。
“诩儿没有介怀,母妃请放心,只是禄衣侯那一回头在孩儿眼里看来是欲言又止,母妃,您看可是梅娘家里人担心梅娘了?”
孩子一心挂怀媳妇,连皇祖父的冷淡都比之不上,这是心里存了愧疚,刘氏想至此又转念一想,她目光正视卫诩,摇头轻叹了一记,道:“也许还有别的意思,常侯爷那个人,我听你皇祖母说是个城府极深的,比起他岳父德和郎来还要深沉两分,他万万不会为佩家与我们牵扯太多,和你打招呼,许只是为着你们那层亲戚关系罢,你不要对他寄望太多。”
卫诩知晓母亲话里的意思,他与梅娘成亲之前有想过借用佩家的关系,可梅娘到了他身边,这一日日地下来,对佩家的逐利之心去是淡了不少下来,梅娘在他眼前与他的生死相伴重过了那些利用。
“那孩儿就当这是寻常亲戚见面打的招呼了。”卫诩回道。
他说得异常平静,刘氏从他眼里看不到以前他说起禄衣侯,德和郎,佩大学士这些人来的狂热,她不禁面露出了笑意。
孩子成亲了当真是不一样了,平和了许多,从空中楼阁下来开始务实了。
自己的根盘不稳,没有能耐,算计往往只会被反算计。
“极好,诩儿,你做好你皇祖父身边抄书之事,方才是你当务之急,你皇祖父的亲笔手迹,目前只有你能看得到摸得着,这是你皇祖母好不容易替你求来的机会,你切莫辜负。”
“孩儿晓得。”
佩梅的书没有搬进他们内殿的一角,她丈夫在他的小书房里??挪出了一角放她的书,还让小太监去寻了一张小书桌进来,挤在了他书桌下角的地方,让她与他同读,就是他不在的时候,也准许她进书房来,他房内的书皆准许她看。
这日师伯午后随了诩儿来了翼和殿,佩梅很少能在翼和殿见到师伯,见到亲人,她不禁有些雀跃,脸上满是欢色,连声音也较平常活泼了两分,“师伯,你来了。”
“你去放书,我和梅娘说两句。”江高环回首和学生说了一句,等卫诩听到话带着小杨子去了,转过身来慈祥地看着有些困惑的侄女道:“不请师伯坐?”
“师伯,您坐。”佩梅上前想去扶他,手一伸见师伯朝她摇了摇头,她才想起她如今的身份不可再作以前的小娘子之态,便忙收回了手。
“我和你说几句话。”江高环一坐下就道。
佩梅一听,心想师伯今天来翼和殿是为的她来了,她朝项婆婆看去,“婆婆……”
项婆子忙领着殿内的下人出去了。
殿内没有人了,江高环轻轻咳嗽了一下,他看了眼侄女,又看了眼外面,佩梅见状忙朝门边走去,又与站在门边的丫鬟说道了几句方才走回来,走到师伯身边轻声道:“伯伯,可以说了。”
他这侄女一点就透,江高环都怀疑他学生非要娶她就是冲着她这份机灵来的,小小年纪应对起事情来,就是经历过深宅内苑深浅的人都未必有她老辣,得此助力,如虎添翼,这厢江高环见侄女站着不坐,也未与她客套,没让她离开去坐,而是放低了声音与侄女道明他的来意,“你爹让我来跟你说,这几日之间,你请太孙和你回一趟娘家,补一下之前的归宁之礼。”
“……是。”佩梅一想她还没回去,家里人还在等着她,心中一刺疼,小脸顿时一白。
江高环见状摇摇头,道:“这个月不少外地官员进了都,青莲居士也进都了。”
佩梅前日已从婆母处听说,正月诩儿的弟弟卫辉要订亲了,结的就是青莲居士的女儿于金钗。
“青莲居士进都,是为着正月辉世子订亲之事吗?”佩梅就着师伯的话回道。
“是。”
“梅娘归宁之事,与这事有关?”佩梅站在师伯面前,小心地看着师伯小声道。
“有。”江高环拍了拍她的手臂,道:“太子意欲大办。”
“啊?”
“风头恐会与太孙和你的大婚那日一样。”
“梅娘不在意,”佩梅说罢,迟疑了一下方道:“诩儿也不会在意的,他现在只想重新念好皇祖父给他的书。”
他们夫妻二人,皆不会因这个而失态。
“唉……”从太孙进始央宫那天开始,局面就不一样了,太子这些日子以来就没进过小凤栖宫,反倒夜夜留宿王夫人处,太子能让王夫人的儿子结了青莲居士的女儿,也能把人送进始央宫,这些事情不是能与小娘子说道清楚的,江高环叹了口气,与侄女道:“这事你就与太子妃禀明就是,你与她说你归宁那日你家里人都在,姑姑家的人也都会来,你把这话转告娘娘就好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小凤栖宫只想守着始央宫给的机会不动,可到底因此与太子离了心,太子不依呐。
“梅娘知道了。”佩梅说罢,见师伯面露不忍看着她,她不忍师伯心疼她,便朝师伯灿烂一笑,重复道:“师伯,梅娘知道了。”
她会转告婆婆的。
等刘氏听到佩梅的转告,当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胸脯上下起伏不停,气喘连连,佩梅不知婆婆为何听了她的话一时就怒不可遏了来,一时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