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诩充耳不闻,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死死抓住梅娘的手往凤辇里冲,他浑身上下想的都是他不能把梅娘留下,就是他死都不能。
他已经拖累她进宫了,不能连她的命保不住,就是死,也该是他这个亡命鬼死在她的前头。
“小娘娘……”这厢卫襄没出口,他身边的福公公却是开口了,他伸脚一拦,正要说话,却见前面不远处的太子妃冲了过来抱住了被他伸脚绊住往前倒的佩家女。
刘湘先倒在了地上,抱住了倒在她怀里的孩子,抬头朝后极为凄惨地大叫了一声,“母后……”
救救她,救救她的孩子,她的两个孩子,她唯一的两个孩子。
“都进来,吵吵闹闹的像什么话,给本宫进来!”狄皇后挥手起身,抬身掀开门帘,朝外勃然大怒道:“本宫是叫不动了你们了?把这三个人给我抬进来,起驾去始央宫,丁女!”
“在!”
“叫李太监去始央宫报信。”
“是。”丁内司朝凤辇边上闻声已恭身待命的老太监走去。
吩咐了一句,李太监侧过身转身就往始央宫那边小跑,丁内司则转过身扬声喊道:“起驾!”
“是,起……驾……”抬辇的内侍扬长着声音喊着,抬起了凤辇。
三人挤在了狄皇后原本宽敞的凤辇内,两个小的不敢随皇祖母与母妃同坐,这厢跪坐在了她们的脚跟前,他们这时还没坐稳,辇车就已抬起,刘氏也是将将在老皇后身边坐下,担心地看着她儿子那张嘴角带血的脸,还没回过神来,辇车一动,心身皆不稳的她身子一个摇晃,竟落到了婆母的身侧。
“母后!”刘氏忙惶恐地欲要坐直,正要坐起,却见素来冷漠不近人情的婆母朝她摇了摇头。
刘氏瞬间便不动了。
看着任劳任怨侍候了她十几年的儿媳妇,狄皇后在心里轻叹了口气,淡淡道:“你慌了,歇会儿神,等会儿要到始央宫了。”
“儿媳去作甚?”
“跟我一道呆着罢……”狄皇后呆了呆,闪了会儿神,方回过神,看三双眼睛都在望着她,凤辇里那昏黄的灯光映在他们的脸上,这几张脸,竟一张比一张凄惨,一张比一张更为渴求地看着她。
他们都在希翼得到她的怜悯和保护。
好久没有人赤裸裸地跟她求什么了。
她得给他们一点什么。
总得试试。
始央宫里,御桌前看奏折的顺安帝听到吴英手下的小太监传进来的消息,眼睛从奏折上移到了小太监的身上。
见从不正眼看他们这些小公公的陛下看向了他,小吴公公瞬间僵了身体,小心翼翼地朝他师傅看了过去。
吴英正在发呆,见他看过来熟视无睹,转脸朝陛下颇有些不敢置信地问:“娘娘这是何意?”
不惜得罪太子,一拖三把太子妃和将将成亲的孙子和孙儿媳往跟她宿怨未结的陛下这边走。
吴英一时竟想不清楚她在想什么。
娘娘以为陛下会为她出头不成?
她要是这般作想,未免……也太胆大了点?
可这若是他们顺安帝的皇后娘娘所作所为,这又能说得通,狄后自年少时就是这般胆大妄为的人,只是她无声无息沉寂在后宫多年,令许多人不知她的过往,怕是只有近身的老人们还记得一二。
吴英就是记得的那一个,若是一般人所为他惊诧难免,可是狄后所为,他惊诧过后又觉得毫不意外。
娘娘就是这种只要起了意就不顾后果,只图一时爽快的人。
临老这一出,许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罢,也不是甚费解之事。
吴英自顾自地想着,不等陛下说话,他自行有了解答,顺安帝看他片刻间变了数几个神色,常年端着一张笑脸的人居然被皇后吓到了,不禁有些哑然,朝他哂笑道:“朕怎么知道。”
“那让他们进来,还是不进来?”吴公公见陛下笑了,不禁问道。
顺安帝顿时无话。
他不说,吴英便转过身,朝他那小徒弟挥了挥手,让他先出去。
吴英这一候,直候到小徒弟鬼鬼祟祟地走了过来,小家伙驼着腰,张着嘴无声地禀告他皇后娘娘他们到了。
吴英又朝他挥挥手,让他走,别打扰陛下的静思。
他挥手的时候顺安帝已经看到了,等小太监退下后,他朝吴英道:“叫进来罢。”
“陛下?”
“她这些年没做错什么,卫诩是朕卫家朕这脉的嫡长孙,才娶媳妇不久,卫襄做的也太小气,皇后都把他们带到朕宫前了,朕要是不回护一下,倒是朕的不是了。”卫诩是他的子孙,他身为祖父不知情便罢,既然知情了,长孙危难之时不伸手拦阻一下,那就是他的绝情了。
“是,那老奴就让小吴子请娘娘他们进来?”
“不用,就让他们在外殿先坐一会儿。”
“那老奴知道了,您看老奴去说,可行?”
“去罢。”
“是。”
吴英出去后,顺安帝又愣了会儿神,末了方收敛起心神端起了前面未看完的奏折,等到吴英再进来,却是听到了皇长孙卫诩昏厥了过去的事。
吴英想着太子妃那张想哭却在始央宫强忍着一滴眼泪不敢流的脸竟心酸了一下,与陛下禀告时舌头还抖了一下,叹了口气,“太孙也是有一点可怜,嘴唇都咬破了,老奴过去了才敢放心晕过去,临晕头之前还求老奴救救他的母亲,老奴听了也是,也是……唉,老奴也是不成器,听了竟有一点难受,一叫了人去传太医过来,就后脚跟过来向您禀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