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语气也跟着冷了下来:“也请平王殿下不要再做些是是而非的举动了。”
萧景桓喉结滚动,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他糊涂了,能拥有这么一双清澈眼眸的人,又怎么会看不透呢?
可他忽地又生出了不甘心,从小到大,他最先学会的便是伪装与谎言,恰是因为他伪装得好,老皇帝才留住了他这个弟弟,他才有了翻身的机会——
如此善于伪装的自己,怎么会被他最看不上的苏不语给看破了?
萧景桓又想起了,苏不语居然能让猛虎臣服于她的脚下,术士们说这是因为苏不语是天生的凤命。
是他与苏家都低估了苏不语,或是……苏家一开始便有心将更聪颖的苏不语送入宫中,好制衡自己?
萧景桓心思百转,看向苏不语的眼神却变得认真了起来,“臣弟确实需要娘娘助我一臂之力,只是我对娘娘也是真心的……”
他顿了一下,难得多了几分真诚:“臣弟不能许诺娘娘什么,但是他日若真能借娘娘吉言得偿所愿,也必会让娘娘享无上荣耀。”
苏不语只无奈地笑了笑,长长叹了一声:“荣耀也罢,富贵也好,从来不是哀家所求……”
“娘娘求什么?”
苏不语没再看萧景桓,淡淡说道:“时辰不早了,哀家该回去了。”
萧景桓带着几分不敢地轻叹:“臣弟还能看到从前的苏家大姑娘吗?”
苏不语打开房门,迎着光回眸看向他,那双杏眼里似乎有他,又似乎没有他,萧景桓反被她牵动了心思——
“臣来接娘娘回宫。”
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两个人的对峙,苏不语蓦然看向前方,便见到穿着绛红色蟒袍的俊美男子清冷地立在庭院里。
他面容淡淡,却是眸色沉沉,不轻不重地看向禅房内,“臣似乎来的不是时候。”
傀儡太后(八)
禅房幽暗,房门半掩。
陆行所在的位置应是看不到屋内的萧景桓,何况听到陆行的声音,萧景桓立刻就躲到了门后。
苏不语朝萧景桓看了一眼,慌忙将房门带上,略带心虚地快步走到陆行面前,“掌印怎么来了?”
陆行眼眸如墨,看向人时满是压迫感,苏不语有些受不住地低下头去,愈发显得心虚。
“娘娘是不想臣来。”陆行的目光从她乌黑的头旋转到她纤长的脖颈上,眼前的小太后并不知道自己的脖子是如何的脆弱,总是不设防地展露在他的面前。
“哀家怎么会不想掌印来呢?”苏不语抬头仰视着他,眼眸在黄昏的光下尽是温柔,可那份温柔底下却有些许闪烁不明,着实碍眼。
陆行曲了一下手指,右手慢慢扶上了藏剑的腰带,将目光投在了禅房处,“慧源法师与臣也是旧识,臣去见见慧源。”
慧源法师便是兴国寺的住持,苏不语原本要见之人。
他大步朝着禅房走去,苏不语慌忙小跑着跟上,自身后急急地拉住了他的衣袖。
陆行停了下来,垂眸便能看到那只抓住自己衣袖的葇荑,这是第几回了?被苏不语抓住衣袖……
而他竟也由着她去,并没有将衣袖抽回来。
“陆掌印……”苏不语如一只狸奴一般轻轻唤着他,如水的眼眸里载着央求,“天色不早,早些回去好不好?”
陆行看了一眼离自己一丈远的禅房,又慢慢将视线移回了苏不语身上,小太后的演技太差,并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早已将萧景桓出卖——
他知道萧景桓就躲在禅房里,只要再走上前两步,推开禅房的门,就能将萧景桓抓个正着。
陆行摩挲了一下指腹,听到苏不语又说了一遍:“你别去了,我们现在就回去……”
她仰着头,紧张地攥着他的衣袖,把他的衣袍都攥皱了,可她软软糯糯地说着“我们”……
陆行的眼睛明暗交替,最终拉回自己的衣袖,往后退了半步,做出了一个请的姿态。
苏不语冲着他感激一笑,走在他前方的身姿端庄里多出了几许轻快,未注意到他的眼神又暗了下去。
素心和张顺来就守在庭院的出口,前面见到陆行过来,他们便觉得不妙,这会儿见陆行跟在苏不语身后出来,手却扶在腰带上,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跟在陆行身边多年的人都知道,陆行想杀人的时候便会将手按在腰带上,那把藏在腰带里的软剑随时都会被抽出来。
苏不语只当自己没有感受到陆行隐隐约约的杀气,在上马车的时候,回眸看向陆行,朝着他笑得天真。
夏日的天,阴晴不定。
张顺来慌忙走上前为陆行撑伞。
陆行却是接过他手中的伞,走上前将伞撑在了苏不语的上面,“臣送太后回去。”
高瘦的男子一身显眼的绛红色,娇小的女子一身素净的雾色,两人同撑一伞,在模糊的雨帘之下有着说不出的暧昧。
一行宫人慌忙弓腰行礼,不敢抬头去看二人。
雨下得有些大。
苏不语本该坐步辇回慈宁宫,只是陆行已经开了口,她也只能跟着陆行一起踱步在雨中。陆行腿长步子大,她跟得有些吃力。
直到到了慈宁宫的门前,陆行才冷着脸开口:“太后娘娘可知道脚踩两只船的人会有何等下场吗?尤其是上了臣这条船,又想上别人船的。”
她抬起头,昏暗的光透过红色的纸伞打在男子谪仙的面容上,竟叫他显得格外妖孽。
苏不语弯眉一笑,酥软的声音里带了几分甜:“陆掌印的意思是,哀家和你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