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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骂完最后一句话,好像终于得逞干了一件天大的坏事,偷笑着快速跑出去。
方夏脚上的夹板拖往后一伸,倒勾住他小腿,方宇龙“哎呦”一声趴洗手间磨砂玻璃门上。
方夏转头瞥一眼,慢悠悠收回脚,拉开门擦着头发出去。
方宇龙“哇呜”大哭,捂着手去客厅告状。
方夏听着方妈妈的骂骂咧咧声回卧室。
她的卧室是小卧室,整个房子就是当年方爸爸单位分的七十平住房,次卧也就十平米,杂乱又有序地摆满了东西。
中间一张一米五乘两米的床,白色碎花床单,扔着早上没叠的夏凉被,挨着放一个床头柜,放着水杯和杂物,对窗一张书桌堆满了书和本子笔,还有一个风扇,桌面被彩笔画的乱七八糟,床另一侧放了一组柜子,就这么点东西,已经把屋子堆得快没有下脚的地儿。
方夏拿毛巾缠住头发,拉开衣柜,里面衣服挂得整整齐齐,摘下红白相间的校服短袖和裤子换上。
就这间小屋子,还是去年她重新回到这个家,把方宇龙和他的东西全扔出去才抢到的,不然连个自己的屋子都没有,只能每天睡客厅。
方夏十岁那年方妈妈生了方宇龙,但因为年纪大了,身体没奶喂不了食,只能给孩子买奶粉,俩孩子实在养活不起,正好有回她高烧躺屋里没人管,大伯母心疼过来照顾她,方家爸妈就把她送给一直没有孩子的大伯母养,去年大伯母去世,她才被送回来。
夏天天热,她的头发不多,还细,这一会儿已经有点干了,梳完随便扒拉个发型,提着书包出去吃饭。
桌上就坐了方妈妈和方宇龙两个人,已经吃上了,方爸爸上班早,不在家里吃饭。
桌上摆着方妈妈自己蒸的包子,熬的小米粥,盘子里还剩一个茶叶蛋,方宇龙身子短够不着,站起来去够那个茶叶蛋。
方夏坐下的同时伸出手,在方宇龙摸到茶叶蛋之前拿到手里,在桌上磕两下,捏碎外壳,揭皮儿一样一圈圈撕掉外壳。
方宇龙拍着桌子哇哇叫:“我的茶叶蛋!”
方夏不给,“都吃过鸡腿了还吃什么茶叶蛋,也不怕蛋白质吃太多了中毒。”
方妈妈:“就一个茶叶蛋,让给你弟弟又怎么了,你这孩子怎么还诅咒你弟弟,小小年纪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恶毒。”
“我多恶毒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方夏在方宇龙眼巴巴的视线里两口吃掉茶叶蛋,喝一口小米粥说,“我们班要交班费,一人二十。”
方妈妈登时炸了,“什么班费要交这么多钱?!你们都快放假了,交这么多干什么用?”
“我哪知道,反正要交。”
“不交!”
“你别跟我说不交,你去找班主任去,她要是同意我不交,那我就不交。”
“你又给我撒谎,拿着去偷买东西吃呢吧?”方妈妈拿着包子站起来,“我去问问何梅。”
何梅是方家楼上的邻居,和方夏一样大,从幼儿园两个人就一班,小学到高中,不管分了多少次班,两个人就跟黏了层无形强力胶似的,从没分开过,方妈妈对方夏不放心,班里有点什么事都要去问问她。
一说去问她,方夏就知道结果。
三分钟后,方妈妈一脸冷怒地回来,从兜里拍出十块钱,“我问了,就十块!天天就知道坑我的钱,我的钱不是血汗钱,不是辛辛苦苦挣回来的?!”
方宇龙怯怯地抬头瞅妈妈和姐姐。
方夏吃完包子,喝完最后一口粥,抽张纸擦干净手,拿上钱站起来,低头问方宇龙:“你吃完没有?”
“吃完啦。”方宇龙拿手擦擦小嘴紧跟着站起来,方妈妈重新给他擦干净手,背上小书包,对方夏说,“你在小区门口把小龙送上校车再去上学,别再把他一个人丢下,听见没有?”
“知道了。”
方宇龙跟在方夏后面出门下楼。
早上七点半,小区内到处是买菜回来的阿姨大妈,晨起遛弯逗鸟的大爷,方夏寡着脸在前面走,方宇龙活蹦乱跳地在后面和人打招呼。
到小区门口,方夏伸手问方宇龙,“你今天的零花钱呢?”
方宇龙从书包里摸出一张五块的,护宝似的攥在手心,“妈妈就给了我一张。”
方夏从兜里抽出一张一块的,掰开他的手,换走他手里的五块,“一张换一张,你不吃亏,你够胖了,在学校别买零食吃了。”
方妈妈不在,方宇龙不敢和她叫板,老老实实地“哦”一声。
“何梅姐。”方宇龙看见从小区里出来的何梅,欢快挥手和她打招呼。
何梅身高有一米七,长马尾,圆脸盘,笑眯眯的时候嘴角两个小梨涡,弯腰和方宇龙打招呼,“小龙要去上学了吗?”
“对!”方宇龙点头。
方夏踢踢方宇龙小腿,“校车来了,快上去。”
方宇龙和何梅打招呼,“何梅姐再见。”往前跑两步,回头对方夏做个鬼脸,迈着小胖腿快速跑了。
何梅扑哧一笑,转头对上方夏的冷脸,敛了敛嘴角的笑,扬手说:“我先走了。”
方夏个子一米六二,比她矮了半个头,需要抬眼看她,抬眼的时候眼下露出一点眼白,她知道这样看人会有点凶,“你给方宇龙他妈说班费十块?”
“对啊,怎么了?”
“不是二十么?”
“二十?不好意思,那可能是我记错了。”何梅嘴上道歉,脸上一点没有道歉的意思,转身快步走了。
方夏知道何梅走这么快是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