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诚,”季遇带着笑意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你怎么变化这么大,我差点没认出来。来华城多久了?”
上次他们吃饭的时候顾珩说,季遇高中的时候是个不折不扣的假小子,留着短发,性格豪爽,男生们都把她当兄弟。
但眼前的季遇,让人很难将她与那个形象联系到一起。
“也没多久,去年才来的。之前有点忙,还没抽出空联系您,今天麻烦您了,改天请您吃饭。”顾以诚说。
“小事,和阿姨客气什么,”季遇看一眼文熙和,“你认识这个小姑娘?”
“她是我……”顾以诚犹豫了一下,“……一个同事的女儿。”
“哦,”季遇点点头,并没细问,“你毕业了吗?现在在做什么呢?”
“我在演音乐剧。”
“不错嘛,”季遇有点意外,重新打量他一番,笑道,“现在这么帅,是很适合。你爸应该挺高兴的吧?”
“哪有,他觉得我整天不务正业。”
顾以诚此刻这副乖巧模样很讨长辈喜欢,季遇闻言马上替他打抱不平,“是吗,这可不像你爸的风格啊,年轻的时候离经叛道,现在年纪大了怎么还保守起来了……等他什么时候来华城开会,我找他聊聊。你下次有演出和我说一声,我有空就买票去看。”
“不用买票,您提前告诉我需要几张,我给您留票。”
“那不行,我得支持一下。我堂姐的儿子好像之前写了本小说,也改成了话剧还是音乐剧什么的,我没记住名字。”
“不过你爸也真是的,”她想起什么,“他自己上高中那会还……”
有个年轻护士匆匆忙忙敲门进来,喊季主任。
“小点声,别吵到病人,”季遇提醒她,又转向顾以诚,“那我先去忙了,改天联系,有事随时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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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离开后没多久,办好手续的文清韵回来了,手上拎着个便利店袋子,塞给顾以诚两个三明治,“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饭?”
顾以诚随口撒了个谎,“没事,我吃过了。”
文熙和还在熟睡。文清韵看过输液的吊瓶,确认一切正常后才坐下来,之前一直紧绷着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松弛了一点。
她小声对顾以诚说:“对不起,本来不想麻烦你的,我刚才实在是太着急了,忽然想到上次你说过你爸爸是医生,就给你打了电话。”
文清让今晚在外地演戏,他母亲这几天也不在华城。文清韵从未遇到过侄女突发急病的情况,一时有点慌张,也没告诉哥哥,怕耽误他演出。
顾以诚摇头,说没关系。
或许是片刻的恍神出卖了他,文清韵忽然说:“你和我哥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顾以诚愣了半晌,“……他告诉你了吗?”
“他什么都没和我说,但我大概能猜到,”文清韵顿了顿,说得有些模棱两可,“我看得出来,他还是很在意你的。”
“在意”这种描述,实在是让人难以判断感情色彩,究竟是出于关心,还是想要摆脱?
“是吗,”顾以诚笑了笑,“大概因为他人比较好吧。”
“我哥他……”文清韵叹口气,斟酌片刻,“我们家里的情况比较复杂,他之前也经历过一些事,有很多心结,你可能需要给他点时间。”
她没继续往下说,顾以诚便也不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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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个多小时,那支吊瓶里的药水差不多见了底,文清韵按铃,不见人来,直接出去叫护士了。
顾以诚站起身,准备等她回来就走,病房的人在这时被人推开。
他猝不及防,和匆匆走进来的文清让打了个照面。那双眼睛同顾以诚目光相接,闪烁片刻。
“清让哥。”
文清让对他点点头,径直走到女儿的病床前,小心翼翼查看她的情况,眼中的心疼显而易见。
顾以诚注意到他眼睛那里还残存着一点妆,大概是来不及认真卸,赶过来的路上草草擦了擦。
在顾以诚的印象里,生活中的文清让向来从容得体,如此焦急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
他站在那儿,一时也不知是去是留。
少年时期的记忆蓦地浮上来。
某天晚上他急性阑尾炎发作,当时家里没有其他人,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蜷在床上以为忍一忍就过去了,疼痛却一波波不断袭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疼得几乎要脱力的时候,隔壁邻居来敲门,要给他们家送水果,顾以诚强撑着下地开门,那个面善的阿姨才发现他的异常。
对方陪着他去了医院。顾珩当时在外地参加一个重要会议,顾不上接电话,邻居联系上顾以诚的爷爷奶奶,对方很冷漠地说我们可管不了,把电话挂了。
邻居气得私下骂了他们一通,但自己家里有孩子要照看,实在脱不开身,只能先留顾以诚一个人住院做手术。
麻药发作的时候,顾以诚昏昏沉沉地想
:如果醒不过来就好了。
顾珩得知之后没说什么,只是雇了个护工来照看他。
邻居之后抽空来看过顾以诚一次,坐在床沿,边削一个苹果边叹气,“这孩子,你爸爸就是大夫,你怎么都不知道第一时间来医院呢,要是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顾以诚当时很想和她说:没关系的,谁在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