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映雪被迫让到一边。她等了几分钟,还欲说什么,见顾以诚没有同她搭话的意思,只得走了。
其他演员签得差不多了,顾以诚这边还有五六个人在排队。他事先同剧组里一些人打过招呼,晚场结束后请大家吃饭,算是尽地主之谊。
那边的殷玥在冷风中裹了裹身上的薄款外套,喊他,“顾以诚,你说的铜锅涮肉是哪家啊,要不我们先过去?”
“行,”顾以诚抬头应了一句,掏出手机,“我把地址发你,你们先去吧。”
殷玥便拉着戚风,又喊上其他几个演员一起走了。
队伍里最后一位观众是个齐刘海戴黑框眼镜的姑娘,看起来有点腼腆,小心地递来一张海报。
顾以诚看那张图很眼熟,又注意到上面文清让的笔迹“to禾慕”,脱口而出:“你是这张图的画手老师?”
对方意外之余,非常高兴,“啊对……您居然记得!这个是我自己印的……”
是他之前在微博看到的那张同人图,文清让的签名落在亨利勋爵的一侧。
“谢谢你,画得特别好,”顾以诚不要脸地问,“还有多的吗,能不能卖给我一张?”
“……不用不用,我送您一张,下次我一定带来!”姑娘看起来乐疯了,颤抖的手在海报上连连比划,“那个,可以在这边写个to签吗?”
“没问题。”
顾以诚低头认真写字,画手在旁边讲话,没什么技巧,满是真诚,“我之前在华城看了你们的所有场次,这次特意来燕城看巡演,真的演得太好了,刚才和文老师也聊到这一场对角色的处理……”
她说到这里有个转头的动作,被顾以诚瞥到。他朝那个方向看一眼,文清让站在不远处,与他目光相接。
顾以诚眼睛亮了亮,声音里也不自觉带上惊喜,“哥你还没走吗?”
“刚才和观众聊了一会,”文清让顿了顿,笑道,“怎么,吃饭不打算带我?”
“哪能呢,我还以为你和殷玥他们一起走了,”顾以诚签好,把海报递给画手姑娘,“如果没有其他事情,今天就到这里?非常感谢你来看剧。”
“好的好的,谢谢两位老师,那周日末场见。”
对方似乎在努力克制嘴角的笑意,表情看起来多少有点诡异。她把海报小心卷好,放进随身背着的大号帆布包,忙不迭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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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剧院附近不太好打车,走出一段路,顾以诚忽然放慢脚步,停了下来。
他的视线落在前方,文清让不明所以,也停在原地,循他目光看去,一个欧美长相的金发女人正挽着身边的男伴走过来。女人目测四十多岁,美得很耀眼,妆容精致,披了件款式时髦的呢子大衣,无惧初冬温度穿着丝袜配高跟鞋。
两人有说有笑地走过,并没有注意到目不转睛的顾以诚。他没说什么,望了一会他们离开的背影,收回视线。
“刚才过去那个人是我妈,好久没见她了,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了,还挺巧的。”他淡淡地笑了一下,主动对文清让解释。
看得出顾以诚认识那两人,但这个答案还是有些出乎意料。女人身边的男伴也是典型的西方面孔,显然不是顾以诚的父亲,结合顾以诚之前有意无意透露的信息,多少能对他的家庭情况有所判断。
对方平静语气里透出冷漠,看起来满不在乎。文清让却在方才注意到他的眼神,或许还是藏着点期待。
“不过去和她打个招呼吗?”
“不用了,她应该也不是很想看见我,我对于她来说挺多余的吧……”顾以诚垂下眼睛,双手插进大衣口袋,声音闷在围巾里,“从小就是。”
“走吧哥,我们去前面打个车,”他换了副乖巧面孔,“我有点饿了。”
文清让也不再问,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塞给他,“先垫一下吧。”
是块黑巧,顾以诚含在嘴里的时候,却觉得有甜味融化在舌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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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城的铜锅涮肉与冬天是绝配,炭火烧得旺,鲜嫩肉片蘸着小料下肚,暖意从胃里蔓延至全身。
吃过饭,众人带着一身热气出来,其他人回了酒店,顾以诚在本市有住处,剧组没给他订房间。
父亲再婚后,给他买了套小户型,算是用物质补偿这些年缺失的关心,再者也确实不方便继续住在一起。顾以诚在英国读了三年大学,毕业后又参加选秀,去华城演戏,其实很少回来住。
保洁几天前刚来打扫过,房子一尘不染,甚至有些过分干净——冷色调极简风格,除去最基本的家具,几乎没有多余的摆设,一眼望去总感觉缺了生活气息。
顾以诚脱掉外套和鞋子,躺进沙发。
《道林·格雷的画像》官博发了今晚返场照,本场卡司,他点个赞,又随手点开私信,下划几条看见一个精修摆拍的头像,有些眼熟。
【yuki雪:hello,我是赵映雪~你在燕城待几天呀?找个时间把在本地的同学们喊
出来一起吃个饭吧】
顾以诚没回复,退出了微博。
中学时代的记忆在他心底沉寂已久,如今一些片段再次浮现:那时的生活是本乏善可陈的日历,他麻木地撕掉每一页,今天或者昨天,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直到那晚,他走进剧院,看见舞台上的一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