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心慢慢走出来:“师兄,好久不见。”
木邑睨着他:“为兄找了你这么多年,你始终不曾露面,原来是早早地抱上了浮仙宫的大腿。看来师弟这左右逢源的手段,到哪里都能施展的开呀!”
透过乱发,木心长久地注视着眼前这位阔别已久的故人,“师兄,你就没有别的话想对我说吗?”
木邑被他的眼神一刺,压抑的火气又窜上来,“你一介被宗门除名的叛徒,害死了掌门师尊,我有什么可同你说的?还不快将我放开!别以为当了浮仙宫的狗你就能有恃无恐!”
木心:“掌门到底因何而死,师兄应该比我更清楚。”
“怎么,难道你想说是我污蔑了你?”木邑冷笑,“别忘了,师尊的心口上插着的是你一手铸成的流鸢剑!铁证如山,你如何抵赖?难道是我抓着你的手强逼你铸剑的不成?你自己一意孤行,不听旁人劝阻非要以那妖法铸剑,到头来被妖剑控制犯下大错也是你咎由自取!”
他一口气说了许多话,木心静静地听着,等到他说完,才回忆一般开口道:“当年我提出以妖力铸剑,修真界一片哗然,师长们斥骂我不知所谓,离经叛道,我一度怀疑过自己的做法是否真的正确。”
“是你,师兄。”他再次望向木邑,仿佛透过眼前这个面目陌生的人,看见了许多年前那个温柔和善的影子。
“是你告诉我,锻器要遵从本心,不为外物所动,你说你相信我能锻造出所向披靡的神剑。”
木心想起锻炉房里的那个下午,记忆中的少年按着自己的肩膀,笑着对自己道:“如果你担心师尊不接受,那就由我来使用你炼出的第一把剑,大家一定会改变想法的!”
于是他花了整整三年时间,真的将流鸢炼了出来。那天晚上,他小心翼翼、慎之又慎地悄悄将剑交给师兄,期待着对方所描述的美好未来。
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第二天早上,那把剑出现在了掌门的尸体上。
一剑穿心。
那把剑,那把承载了他对师兄的感情,承载了他种种美好愿景的流鸢剑,此刻成为了令他百口莫辩的证据。
他从备受宠爱的天才锻器师,沦落为弑杀师长的宗门叛徒,千夫所指,万人唾骂。而他的师兄木邑,完美扮演着痛心疾首又不得不大义灭亲的角色。
原来,那些话都是骗他的。
原来,木邑一直嫌他挡了自己的路。
“所以呢?”
木邑目光冰冷,明明他才是被束缚着任人宰割的角色,可面对木心,他却仿佛有用不完的底气:“你想说是我教唆你铸剑,是我杀了掌门,是我栽赃陷害你?你有证据么?有人信你么?”
木心沉默着,谁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何感受。
楚青檀一直在一边看着,此刻终于看不下去了:“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木掌门。”
他笑着看了看四周:“这里,并没有人在乎什么证据,当年真相究竟如何,我们也并不关心。我们只是单纯地看你不顺眼,想教训教训而已。”
汗水沿着眼角渗入眼中,木邑咬着牙笑了,问木心:“是吗?你也是这样想的,你也要对我动手?”
木心默默移开了目光。
“若只是动手,那就太便宜你了。”楚青檀从燕凌霄手里接过天问,沿着剑刃缓缓摸下去,感受着掌下涌动叫嚣的力量,勾唇道:“这神剑今日铸成,还未好好开一回刃。木掌门贵为上阳宗之主、洞虚境强者,由你来祭剑,成为第一个剑下亡魂……也不算辱没了你的身份。”
“你敢!”木邑急了,用力挣动身体,“谋害上阳宗掌门是大罪,仙盟绝不会放过你!”
“上阳宗掌门?这里哪有什么上阳宗掌门?”楚青檀佯作惊讶。
“不错。”秦管事配合道,“我们不过是抓了个混入岛内的细作,至于上阳宗掌门,谁也不曾瞧见。”
“听见了?”楚青檀掂了掂天问,随意扛到肩上,目光在木邑身上来回打量,似乎在挑选该从何处下手。
如天问这般神剑,若是死于它的剑刃之下,别说躯体,就连神魂也会被一并撕碎,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是毋庸置疑的神形俱灭!
楚青檀持着剑一步一步上前,见状木心似乎想说什么,刚抬起手,燕凌霄便过来一把扶住他:“木前辈,放心交给师兄吧,很快的。”
“铛——”
削铁如泥的剑刃架上了木邑的肩膀,剑气削断他的鬓发,又在脖颈处留下一道鲜明的血痕。
木邑用力将自己的脖子偏向另一侧,眼睛紧紧盯着持剑的那只手,余光里,楚青檀对他笑了笑:“别怕,很快的。”
剑刃忽然抬起,正要落下之时——
“木心!”
“别!”
师兄弟两人同时开口了。
剑刃停在木邑咽喉处,没有继续往前,但这对木邑来说已经够了,他脸色惨白,眼底爬满血丝,忍无可忍地叫出了自己师弟的名字。
“木心!你真要眼睁睁看着我死吗!”
“别忘了,当初要不是我给你一口饭吃,你现在早不知道烂在哪个臭水沟里了!你个腌臜贱种,婊子养的下贱玩意儿,如果没有我,你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吗?你得到的一切都是我给的!现在你却看着我性命垂危无动于衷,我他妈养条狗都比你有用!”
木心狠狠愣住了,他本来想说:“别杀他,放他走吧。”再怎么说,从前十几年的情分不是那么容易丢弃的。
可木邑的这席话将他死死定住,他的脸色一点点灰败下去,干涩的唇瓣嗫嚅着,良久才挤出几个字:“原来在你眼里……我一直是这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