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侍郎生前照拂的朝臣请来了虞州分殿弟子,不出半月便查出真相、抓获邪修。案子告破的当天晚上,红妆一头撞死在了楚怜的棺木上。楚怜的未婚夫也殉情身亡,他结交的那群游侠儿们受了红妆的托付,带走了红妆的小女儿,自此远走。
时过境迁,二十年风流云散,楚家旧事已经没什么人记得了。而楚怜身为楚侍郎的孙女,朝中大人物亲自过问的案子,案情细节严格保密,即使楚怜结交的好友们都不清楚全部内情,更没什么外人知晓楚怜死前穿着嫁衣。
但褚从周知道。
他受过楚家大恩,又是燕城太守,详细探问打听过楚怜之死的案情。当然知道楚怜的死因、死时场景。
所以当新娘失踪的案卷摆上案头时,往事从心头翻涌而起,他立刻想起了二十年前枉死的楚怜。
“装有楚怜骨灰的盒子被埋在道观内树下,现在已经空了。”江雪溪说。
景昀懵了,下意识问:“楚怜是木头人吗?”
江雪溪:“什么?”
“我伤到她好几次,剑锋入体的触感不是鬼。”景昀疑惑道,“更像是木头。”
江雪溪也愣住,他当然知道景昀的判断一般不会有错,可普通鬼魂为剑所伤,触感怎么会是木头?
景昀接着道:“不止如此,你和她交过手没有?我跟她打了好几场,自己吃了点亏,她只会十倍百倍的不好过,可是再次交手时,她根本没有受到伤势影响,擒鬼术法对她也不起作用,她不可能是鬼。”
江雪溪喃喃道:“不是楚怜?那为什么她的骨灰匣损毁,骨灰不见了?”
二人一边传音,一边急速往前飞。
“这鬼祟一定受了重伤。”景昀笃定道,“自爆皮囊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它现在绝不会好过,我怕它逃出去要沿途抓人抽取生气伤及无辜。”
说到这里,她又提起了一个疑点:“它把我抓来之后,问过我一句话——它问我,看它像不像人。”
这句话简直一锤定音,如果它是楚怜,何必要七拼八凑旁人五官,然后反复纠缠自己像不像人?与此同时江雪溪一捋飘到颊边的长发:“对了,我看见它的时候,它没有脸。”
师兄妹二人彼此都错失了一部分信息,进洞以来又没有停下来交流的时间,而今一对讯息,顿时大感莫名。
“那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虽然那东西应该不是楚怜,但太可疑了,怪不得褚从周会想到楚怜鬼魂作乱这方面。”
景昀凝声道:“不行,现在它自爆皮囊逃逸,明显伤的重了——如果是我,现在一定立刻出去抓人,不管是不是新娘,先抽干几个人恢复元气再说,这里太难找,我们不能在这里和它兜圈子。”
江雪溪轻声喝道:“春风渡!”
春风渡带起呼啸风声,载着二人朝最后发出爆炸声的方向疾驰而去。
那鬼祟显然重伤下慌不择路,甚至来不及拐弯,一路炸碎石壁冲了出去。春风渡追到最后,远处已经隐隐吹来夹杂着花草清香的夜风。
春风渡载着师兄妹二人,冲向面前的洞口。
夜空中繁星闪烁,一轮明月高悬天边。景昀环顾四周,尽是葱茏山林。
爆炸声彻底消失了,或许那鬼祟终于缓过气来,逃的远了。
“往燕城城内追。”江雪溪当机立断吩咐。
春风渡立刻改换方向,仿佛划过天际的一颗闪烁流星。
高空之上寒风凛冽,景昀的袖摆裙摆都被狂风席卷而起,她低头凝望着下方越来越近的城池灯火,促狭唤道:“师姐……”
江雪溪正要说话,忽然想起一事,按住眉心,通过神识问褚信芳:“现在你在哪里?”
褚信芳老老实实说:“我被抓住了。”
道观的道士又不是傻子,当然要彻彻底底搜查观中,褚信芳躲在后殿里,轻而易举就被道士们发现了。
江雪溪的想法果然没错,褚太守在这里派了人,抓到褚信芳之后,立刻把她恭恭敬敬送了出去,现在她正坐在道观前殿,两个道士看着她,准备备车把褚小姐送回太守府,顺便向太守询问情况。
景昀也反应过来江雪溪在考虑什么,立刻对江雪溪道:“不管作乱的是不是楚怜,都让所有人离远点,楚怜死的时候确实沾染了邪气,埋在观里也有这方面的考虑,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褚信芳的声音犹疑地传来:“可是……楚怜的骨灰盒已经被取出来了啊。”
地上炸了个大坑,露出坑里七零八落空空如也的骨灰盒,再原样把土填埋下去似乎不大合适,几个道士小心翼翼把骨灰盒收拾出来。
“盒子里骨灰都不见了,只有一对银簪子并排摆在里面,可能是随葬的贴身物品。”褚信芳说。
“一对银簪子?”江雪溪问。
“是啊,在盒子底部,被遮住了,所以之前没看见,左边的小一点,刻了‘怜’;右边的宽一点,刻了什么,这是——哦,是个‘离’字,离离原上草的离。”
“这像是一对定情信物。”江雪溪身前,景昀听着他转述,不禁脱口而出,“楚怜有未婚夫——但是定情信物一人一半,不是该他们各自随葬一支吗?”
江雪溪虚拢在景昀身前的手指轻轻一颤:“他们二人的骨灰,是埋在一起的?”
他正在高空中,不便切换到神识那边去亲眼看,立刻疾声喝问:“褚小姐,我记得那棵树上挂有很多红绸——求的是什么?”
褚信芳说:“城西道观的同心树啊,很多未婚男女来这里祈求姻缘,在树上挂写有愿望的红绸和同心锁,祈祷一生一世一双人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