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藻听着南家大公子这几个字,如被抽了一记,身子也不觉痉挛抖动一下,面色变得有些古怪。
谢冰柔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那时候年纪小,有些事情也不那么懂。到如今,我也稍稍知晓一些内情了。吴王有心谋反,联络天下藩王,最倚重的幕僚就是南氏。”
“我想当年的武王世子入川,三郎攀上了南氏,也曾招待过这位武王世子吧。”
姜藻轻轻哦了一声,似笑非笑。
谢冰柔从他面上看不出半点惭愧和后悔?
她嗓音微冷:“不是吗?老武王作乱,甚至还写信求援,恳请祁姓藩王跟他一道谋反。这非朝夕事,这些祁姓藩王间早就有了勾结。他们的羽翼也会给彼此以庇护,可以做很多事。”
“当年便有人暗暗包庇,使得闹市抛尸以及杀害秦家兄妹的那些凶徒走得无影无踪。”
“姜三郎,就是你吧?”
第164章164
那是五年前的事,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春日里风光那样的好,谢冰柔也对那秦羽冲动了心思。
谢冰柔早熟且聪慧,自是与其他女子不同,姜藻一直也是这样认为的。
可这样的女孩子坠入爱河,和其他女娘也没什么区别。
要论寻常女娘做的那些事,谢冰柔女红做得很好,可厨艺却不怎么样。
她给秦羽冲做了糕点,秦羽冲尝了一口,便说太甜了。谢冰柔不知反省,反倒要生气。秦羽冲也不生气,笑着三两口把那几块糕点吃光。谢冰柔也含嗔甜甜的说道,那也不必如此委屈自己。
姜藻从来不知晓谢冰柔会这样任性,他与谢冰柔一直相处融洽,从未拌嘴过。
他看着谢冰柔给秦羽冲绣什么荷包,又亲手做什么剑穗。
冰柔不是寻常女娘,一向与众不同,可如今她却会做些无聊事。
秦羽冲会带着她骑马,教她唱歌,甚至也领着谢冰柔去办案。
谢冰柔眼睛里光辉灿若星辰,她在自己跟前,从未这般快乐过。
然后他便生出一缕恨意,他很恼很恼——
无论他多会扮多会演,都演不出真正纯粹得的年轻心境。他样子很年轻,实际也很年轻,可心思却像是个深沉的老人,染满了阴暗。
冰柔却不算什么长大了的姑娘。
如今姜藻容貌如初,头上却生出了一根又一根白,就好似他的心情体现在了头上。
不过他倒觉得冰柔确也是长大了,不似当初跟秦羽冲腻歪时候那么懵懵懂懂。
他知冰柔必然已经恨极,却甚至冲着自己笑了一下,对着自己柔声说道:“不过你跟秦家大郎本是知交好友,你定也不会这么对他的,难道,竟是我猜错了?”
姜藻心尖儿微微痒,他也已经忍不住了,所以微笑说道:“也算不得猜错,不过说我杀了他也算抬举我了。我只不过给秦家大郎些许线索,使得他觉武王世子祁宁私离封地,来到咱们这川中之地。”
“然后,我便告诉世子,有些个川中之地不知趣的蝼蚁打量着要为难他了。而倘若此事被扯出来,老武王受牵连且不说,他这个世子之位也不大能保得住。再劝几句大丈夫行事,也需心狠手辣。”
“然后咱们这位秦家大郎就死了,我看着你哭得好伤心!”
谢冰柔一双眸子如冰水,冷冷的望着姜藻。
姜藻却不由得通体舒畅,乃至于禁不住轻轻抖。
便是这样了,冰柔极恼恨的看着我,记恨我,心里再没别的人。
他口中却说道:“可若全算做我的功劳,我可不敢当。你也知晓祁宁是个什么样的人,亲弟弟都让他给大卸八块,未婚妻都让他摁死在水中。我若不提,难道他便不会动手吗?那实是看轻他了。”
“不过我终究也有些得意,不过耍些小小手段,就惹得你如此伤心,哭了好久好久——”
姜藻嗓音越来越低,眼中的恶意也越来越浓。
那时谢冰柔伤心哭泣,他竟未曾心疼,竟油然而生一缕快意。谁让谢冰柔有眼无珠,择了个横冲直撞的蠢物,性命更不值得一提。自己只不过稍稍使些手段,便使得秦羽冲以及他那个妹妹死得及其凄惨。
他自然也是爱惜谢冰柔的,也未曾将这挑剔被弃之辱算在谢冰柔头上,所报复的也是另有其人。这怎能不说是一番真爱?
后来这场变故也将谢冰柔击垮了,谢冰柔大受打击,甚至畏于验尸,再未近身检验过尸。他看着阿韶代劳,口中也说谢冰柔不必勉强,心里却盼谢冰柔一生一世皆是如此。
一个女娘失了心气,从此以后,那也只能依顺自己了。
就像姜离不再弹琴,谢冰柔也不再验尸,他也以为谢冰柔已经走不出姜家,会留在这儿陪着自己一生一世。他还告诉谢冰柔许多事,说那个当初代她引开追兵的沈家娘子如今已养出名声,谢家上下已将她视若己出。
这言下之意,已有另一个女娘代替谢冰柔,谢冰柔再也不必回去了。
可后来谢氏来了个仆妇,姜老夫人不知为何又松了口,谢冰柔自己也点了头,自己囊中之物竟也要离开姜家了。
阿韶一向觉得姜三郎温文尔雅,观感颇好,可那日谢冰柔离开时姜藻表现,却也令阿韶十分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