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眼皮红红的,似乎透着一点微微的肿,他这样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今日也有这般感伤,谁见了不动
容呢?
待士人们散去时,他还望着那个方向,痴痴地看。
法正走到他身边时,听他忽然开口:
“孤给他的,他不想要。”
“曹操纵据并州,以明公今日之势,他亦不能与明公相争。”
刘备的眉毛就皱起来了。
“那他究竟想要何处?”
车轮碾着残雪下的土路,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路面,即使是坐在缁车里也并不舒服,何况要走上两天呢?
仆役早早在车里放了一个炭盆,方便他烤火取暖。
……里面甚至还贴心地塞了两块薯,用来当点心。
但路面是怎么都不可能平坦的,马车颠簸一下,炭盆里的炭灰就跟着颠簸一下,任凭你如何仔细小心地剥皮,薯上都染了许多炭灰。
曹操剥了一半,便有些厌烦地皱起眉头。
这里没有蜜,也没有清水能洗干净薯上的炭灰,而且薯也不是他所喜好的食物。
但他还是一口口地,将这块染了灰的东西吃下去,有条不紊。
当最后一块薯落进胃袋里,热气重新给了他气力与精神。
有马蹄声由远及近,向车队而来,片刻之后,有骑士来到缁车外。
“主公,邺城有信至。”
袁尚升了中军帐,气势汹汹,点起兵马,准备奔邯郸而来。
坦白地说,他这个选择不算错,毕竟邯郸在北,内黄在南,如果曹刘当真联手,他必须迅速击破其中之一,才能专心对抗另一个,因此甚至可以说,袁尚此时
对战术上的判断是完全正确的。
但还是有些可惜了。
曹操就着昏暗的光线看完那封信后,将它团成一团,慢条斯理地用它擦了擦手,然后轻轻地扔进炭盆里。
“我因顾念本初与我的情谊,才为他多番筹谋,可恨袁尚小儿,辜负了我的一片心哪!本初!本初!你地下有灵,当知我心!”
当主公痛苦而愤怒的声音传出车时,随行的亲兵无不攥紧了拳头,为明公这一片心意被人践踏而愤怒!
这消息将会飞速传到冀州、河北、甚至天下每一个角落!
当然,最先知道的一定是冀州的世家。
那些已经被连番战争搞得疲惫不堪,家中妻女一重接一重的麻衣怎么也脱不下,田地荒芜,部曲凋零的世家很快就收到了袁尚的征兵令。
一方是能征善战,又有驻守邯郸,保住冀州不受劫掠之功的曹操;
另一方则是不忠不孝,得位不正,甚至还不曾立过寸功的袁公幼子;
曹操去往刘备大营谈判的真相甚至还没有传到他们耳中,这些世家已经很快做出了选择。
——而那正是曹操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