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莺在后宅也一直关注着县衙的诸事,听到丫鬟们说,尚家的后人跳出来了,她当时就有些震惊。
要知道,就在她撞破尚家假山里的密道第二天,县衙就有口风传出,说是尚家的后人露面了,要打官司,要为尚家人平反。
那时候冒充尚家人跳出来的,自然是二爷安排的人手。为的就是找一个合理的借口,阻止尚家宅子被卖出去,同时不打草惊蛇,让范县丞几人察觉不到什么。
那真就是一个计,那跳出来的人也当真就是二爷找人假扮的。
可谁又能知道,过了这么些日子,竟然跳出个真的尚家后人来。
云莺问禾穗说:“尚家的至亲不是都被斩首了,五服的亲戚不是都被发配了,那如今跳出来的又是哪个?”
说起尚家被发配一事,云莺就不由的想起尚家犯罪之事。
她随二爷去了一趟尚家,回来后,就有意识的了解了许多和尚家有关的信息。
在她所得到的消息里,尚家是当地豪强,在民间很有威望。而尚家修桥铺路,施粥舍药,在云归县的乡性很好。
变故是从何时起的谁也说不清,只知道沿海来了水匪,云归县要出兵丁去打水匪,当时尚家还捐了很大一笔银子,用于这场战争的开销。
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尚家倒成了与水匪勾连不清的人。
州府亲自派下官兵围剿,当时的尚家主百般解释无人听,最后官兵破门而入,尚家主带着子孙们抵抗,当场被砍死。
之后的事情就众人皆知了。
尚家至亲的子弟,不论男女俱都被斩首,尚家五服的亲戚被流放。尚家一夕之间大厦倾倒,被百姓们唾弃厌恶。
尚家的倒台成全了两个人,其中一人便是当时的云归县县令。因为办了这么大的案子,县令高升,很快被调离。
另一人毫无疑问就是范县丞。
当时范县丞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河伯所的吏员。
尚家的案子他在其中出了大力,得到县令赏识,升为县丞。因为成了云归县举足轻重的人物,范县丞渐渐掌握了大权,直至后来成了云归县名副其实的大人物。
不说尚家倒台后,谁获得的利益最大,只说当初听闻这件案子时,云莺就觉得其中怕是藏了许多猫腻。
首先就是,尚家乃是名副其实的耕读传家。族中有进士和举人,尚家祖先甚至曾是朝中四品的致仕官员。因想再现祖先荣光,尚家对子弟们的要求非常严格,让子弟们读书上进,功成名就以慰先祖威名。
这样的读书人家,有野心,但他们的野心都在仕途上。而他们家风一向都很清正,家里的读书人也都被养得清高自傲,目无下尘。
说他们勾结水匪,云莺一千一万个不信。
他们可是有大志向的,和水匪勾缠在一起,就会有翻车的危险,届时他们还怎么入朝为官?
况且,若真与水匪不清不楚,他们就不会出大笔银子供养士兵去攻打水匪,更不会在走投无路时,坐以待毙,而不与水匪暗通款曲,趁机拿下云归县做大——范县丞走投无路,都想弄死二爷,拿下县衙给自己翻案,难道尚家想不到这个方法么?
总之,这件事情只是稍微动脑子想一想,就感觉逻辑上说不通。
反正在云莺看来,这指定是一桩冤案无疑。
可就是这样一桩里里外外都透着矛盾的案子,它竟然很快就宣判了,且让诺大一个以耕读传家的望族化作齑粉,消灭在人世间。
真是听听就让人齿寒心冷,非常想要去跟当时办理此案的县令去谈一谈人生。
云莺心里搁着这案子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之前一直忙得脱不开身,她也不想过多的与二爷打交道,便没有多问些什么。
可如今案子出现了新的证人证词,云莺的好奇心就被彻底的吊起来了。
她想知道尚家的案子中到底藏没藏猫腻,又想知道是不是有人在背后做鬼,故意谋害尚家人。
禾穗显然是不能帮云莺解答这个问题的,云莺想知道答案,只能去寻二爷。
好在这些时日和二爷打的交道多了,云莺对于去寻二爷这件事也不抗拒了。
她便等二爷得空时,去了前院一趟。
二爷院子外的人看见她过来,连问都没问,就直接放了行。
实在是她如今管着后院,三不五时就有事要过来寻二爷。二爷但凡在院子里就必定会见她,时间久了。守门的下人便不多过问,直接对她放行了。
而云莺之前来前院,或是因为丁姑姑等人的病情,或是因为丁姑姑等人用药昂贵,需要支大笔银钱去购买药草;或是因为要给二爷的亲朋送年节礼,再不济就是前后院一些账目,如今都是她管着,也要定时给二爷汇报一番。
总之,她虽然来的勤,但为的都是公事。可唯独这一次,她算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来,可以说是为了私事了。
守门的不知道内里,对她直接放行,云莺心里却多少有些虚。
但已经进了这院子,总不能此时再退出去,云莺便硬着头皮往前走。
今天是墨雪在书房门口守着,他看见云莺过来,便冲她微颔首,随即站在门口与书房内的二爷说,“二爷,云莺姑娘过来了。”
里边传来二爷的声音,他让她进去。
墨雪就让开道说:“姑娘进去吧,被让二爷久等。”
云莺应了一声,推开门往里走。
其实此时她就觉得贸然过来寻二爷打听尚家的事儿,有些冲动了。她特别想扭头回去,但墨雪已经通报过,二爷也已经应了……
云莺不紧不慢走进去,站在门口不动了。
二爷半晌没听见她的动静,从一沓公文中抬起头看她。
他眉目清冷,面容上都是锐利。他蹙着眉头想事情,便连那看人的视线,似乎都多了几分迫人。
云莺正暗自斟酌着该如何开口,二爷已经挑着眉问她说:“你不冷是不是?先把门关上,有什么事儿进来坐下说。”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