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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第1页）

我不懂妹妹为何聪明绝顶，却得出如此荒谬的结论。

顾庭蕴对我深恶痛绝，恨不能将我心剖出来看看到底为何缺了一窍。

不过我没机会跟她解释，我和妹妹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

除了上顾庭蕴的课，母亲还专门为她从宫中请来了嬷嬷教导识人待物，宫廷礼仪，整整半月我都没机会见她一面。

直到长乐郡主的宴会，邀请了京中适龄的贵女参加，我们才有机会一同出行。

软轿里，宋岚身着束领广袖云锦裙，蛾眉淡扫，肌肤皓如白雪。她偏头看着窗外街景，眉眼低垂，不知在想什么。

「妹妹，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吗？」

宋岚转过头，眼中没有情绪:「生你什么气。」

「生，生我什么气，」我被她问住了，胡乱道:「我并无要和你争比的意思，顾庭蕴那日是瞎了眼了，你的画是顶顶好的，妹妹，你别伤心了，你的画…」

突然，宋岚笑了笑，笑容里有着极复杂的情绪，无奈，怜悯，还有那似有似无的，不甘心。

即使宋岚坐在我面前，即使我们从小无话不谈，血脉相依，那一刻，我才感觉有什么东西横亘在我们姐妹之间，永远无法再跨越了。

「我从未怪过你，姐姐。」

「我只是。」她的话语未尽，却被婢女的声音打断:「小姐，到了。」

宋岚仿佛如梦初醒，不再开口，她对我摇了摇头，自顾下车，再也没回头。

宴会总是老一套，各家贵女使劲浑身解数，舞文弄墨，争奇斗艳，恨不得将头上戴的珠钗都排个一二三四名。

我虽上不了台面，但因家世背景排在前桌，坐在宋岚旁边，接收来自各家小姐眼神的打量，感到非常不适。

即使这种打量是宋岚的光环下顺带的余光。

郡主府极致奢华，宴宇楼阁，人声鼎沸。宋岚一曲阳关三叠，余音绕梁，如泣如诉，将宴会直接推向***。我看着簇拥中妹妹端庄绝艳的脸，心中感到幸福而自豪。

然而在一群赞美声中总是出现不和谐的声音:「工于技巧，毫无美感，我看传说中京城第一才女也不过如此，名不副实。」

工于技巧四个字像禁语触动了我敏感的神经，我循声望去，国公嫡女赵诗落慢悠悠品着茶，她的声音并不小，刻薄的评语让四周响起了低语，有的人甚至明目张胆与她站队，一脸赞同地开始诋毁宋岚。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而紧:「嫉妒就嫉妒，装什么清高，只敢在背后诋毁，如市井妇人嚼人舌根，芯子和面皮一样，丑陋至极。」

大理寺少卿的女儿闻言轻笑出声。

「你说什么呢？」赵诗落涨红了脸：「你说谁丑陋至极！」

「谁丑我说谁。」我对她做了个鬼脸：「癞蛤蟆化人形，呱呱呱。」

各家贵女掩面而笑，赵诗落即使能言善辩，也从未见过像我这样毫无章法直接人身攻击的人。

她面目狰狞，「唰」地起了身。

「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同我也讲讲。」

宋岚一曲完毕，款款而来，声音细腻没什么语气，却像冷雨般将赵诗落气焰尽数浇灭，悻悻又坐回位置。

我冷哼一声，果真是只会动嘴皮子的家伙。

贵女之间又回到了刚才的矜持，个个默不作声，但宋岚并没有追问，好像对刚才使大家发笑的事根本不关心。

我像只斗胜的小公鸡，洋洋得意坐在宋岚旁边，对她刚才的表现表示发自内心的惊叹，宋岚弯了弯嘴角：「好了，食不言寝不语。」

于是我埋头苦吃。

然而就当宴席结束，仕女们鱼贯端茶漱口时，变故发生了。

随着赵诗落虚伪的「哎呀」声响起，茶盏从她手里滑落，满满当当倾倒在宋岚的衣裙之上，部位尴尬，惨不忍睹。

「真是不好意思啊宋岚妹妹，看我这手，端不住，怜儿，你怎么搞的，不扶稳了给我，看把宋岚妹妹的裙子都给打湿了。」

宋岚面无表情，任由婢女着急地为她擦着，她轻轻看了赵诗落一眼，便让她打了个寒颤。

「宋岚妹妹，你这么看着***什么，我不是故意的。」赵诗落立即泫然欲泣，倒像是自己受了委屈：「这身衣裳我定会赔你，你要怪就怪我，别罚怜儿。」

皇家御赐的云锦段，你赔的起吗。

我怒火中烧，却也没说出这大逆不道的话，只戳破她虚伪的面孔：「打湿了她的衣服你还先委屈上了，丑人多作怪。琴棋书画样样拿不出手，后院下三滥的招数你倒是学得透，果然上不了台面，赶紧回你的老巢去，别出来丢人现眼。」

「你说什么！」三言两语就把赵诗落逼了现行，她拨开婢女的阻拦冲到我面前：「你再说一句试试！」

「耳聋了就去治，承认残疾别人也不会笑你。」

「宋婼，你放肆！」

她扑过来的刹那，我得逞地笑了，伸手抓住她的发髻就往地下掼，论打架，在座的各位没人是我的对手。

然而我却忽视了今日繁琐的装扮，不知被谁踩住了衣裙，我重心不稳往旁倒去，手里死死抓住叫得像知了的赵诗落。

郡主府修得颇为典雅华丽，连池塘的水都深不见底，还好是夏天，不然小命不保。

这是我落水前最后想到的事。

小说《天昭之女》第四章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