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万分荒唐,崔夷玉也不得不遵命。
候着的女官举馔案置于二人前,取金樽酌酒,入卺盏,分而献予两人。
林元瑾端起匏瓜小口饮着酒,这酒似是果酒,清甜可口,有点像醪糟,饮了一半抬起手与崔夷玉交换,见他脖颈微紧,似乎为示清白,克制地换了个方向,将她剩余的一饮而尽。
她感觉她或许是有些喜欢崔夷玉的。
在意识到迎亲的人是他之后,林元瑾的眼前不再是铺天盖地如血红,接着出现了明亮的金色,漂亮的玉石之色。
但这份微妙的感情一定会给崔夷玉带来麻烦,乃至害死他,所以林元瑾什么也不会说。
她会好好藏起来,装作她不知道今夜是崔夷玉替太子成亲,装作与她共饮合卺酒的是的太子。
哪怕太子并不在意也不尊重她。
行完合卺礼之后,陪侍官们安静退下,两人行入婚房,门一关,只剩婢女守于门口。
“明日朝见两宫,后日祭见家庙。”崔夷玉站在距离林元瑾数尺的安全距离,轻声叮嘱道,“我与你一同。”
“好。”林元瑾乖巧地笑了笑,眉目间盈满欢喜。
“你可先洗漱更衣,用些饭食,稍后…孤再来寻你。”他眸光一滞,触到林元瑾的目光如遭鞭笞,转身利落地朝门口走去,不敢再多看后面一眼。
崔夷玉怕林元瑾笨拙,好不容易活下来,却又在太子后院步履维艰,又宁愿林元瑾没那般聪慧,认不出他。
在宫中,知道的越少,反而越容易活得安稳。
林元瑾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野,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她熟悉又陌生的模样,好似在看另一个人,小心翼翼地将凤冠取了下来,勾到了不少头发,疼得她头皮发麻。
她当然听懂了崔夷玉的暗示。
明天的宫中礼仪还是他陪着她走,但稍后太子本人会亲自来入洞房。
林元瑾召来婢女为她卸下外裳,到桌边吃了些垫肚子的糕点,又喝了些茶水,才去房后的盥洗室,坐进木桶中,婢女们搓盘子似的,磨得她身上都红了后,又拿浸了花瓣的热水往她身上浇。
等擦干,换上干净的里衣,林元瑾已经完全没了力气,是被婢女们扶着坐回床上的,洗漱时弄湿的发丝则放在暖炉上烘着。
她明明很疲倦,却格外清醒。
过了许久,门口突然传来男子凌乱的脚步声。
林元瑾如梦初醒,蓦然睁大眼,坐起身来,就看到一男子身穿织金蟠龙赤袍,容貌姣好,眼尾上扬,只眼神稍有涣散,两颊泛绯,像是喝多了酒,朝她走来。
“太子妃……?”
林元瑾手指迅速攒起,感觉到一股浓重的酒味扑面而来,克制住想躲闪的本能,又下意识去盯着着他的面容。
太像了。
哪怕是双生子,都难以长出如此相像的两个人,他眉宇似峦山,眼瞳若明珠,唇红齿白,每一处都如画师下笔如有神,精心描摹而出。
可林元瑾还是能无比清晰地感觉到两人的不同。
太子坐到林元瑾的身侧,目光一寸寸滑过她的全身,带着打量与审视,看到她因紧张曲起的指尖时,蓦然一笑:“太子妃不必紧张,今后我们便是夫妻。”
“……是。”林元瑾看着太子眼下的青色,似是没睡好,又或是体虚,精气神略差一些,许是忙于政事手中没什么茧,身上似是也少了几分健硕。
而且,崔夷玉不会用那样狎昵的、像是打量一个物件一样的眼神看着她。
林元瑾心中空落落的,不知是在失落,还是在遗憾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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