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璞员工原本该是最能给她澄清的人,却偏偏将这柄刀反刺回去。
“阮绘露,你冷静一点,证明向来是证有不证无。”许季青话音沉着,“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田文文也跟着劝:“是啊,姚总不在,最重要的是公司不能乱,要真闹起来了,反而正中他们下怀。”
“没错。”看她冷静了些,许季青拉过一张滑轮椅,让阮绘露坐下,“姚总的事当年调查过没有问题,现在也绝对不会有问题。你要相信她。”
阮绘露当然愿意相信,可她太明白被人误解、议论是什么感受,正因此不能保持镇静。原来那些风暴不止刮过她的头顶,也不会随岁月沉淀而休止,从前是她,现在是姚娅,以后或许还有旁人。
很突然地,她想起李崇裕。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星途发布会后他的背景就有人扒过,那么这把火烧到他身上只是迟早。
阮绘露平息片刻,拿上手机跑到楼梯间,颤抖着拨通李崇裕的电话。忙音两声后,对方接通,声线如常:“怎么了?”
“李崇裕,你不许瞒着我,跟我说实话。”她少有的语气强硬,“新闻你看了么?现在有没有事?”
“看了。”说完,他斟酌了一下阮绘露的话,还是决定诚实,“我现在正要处理。”
车在京丰总部大楼前停稳,忠叔替他拉开门。天有小雨,李崇裕撑开一柄墨黑的伞,沉默着看向眼前这座恢弘的建筑物,仿佛一只钢筋水泥铸就的巨兽。
近朱者赤
精密运作的商业机器不会一夕之间崩塌,但显然平静表象下暗流涌动。
冯舟在门口恭候多时,看见那道颀长身影,登时恭敬不逮地上前去迎。今天之前他只算董事会秘书办中的虾兵蟹将,但李睿身边的陈秘被叫走谈话前把事情托付给了他,临危受命,又是跟着一位从没打过交道的主,冯舟自然处处小心。
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又提前打探到消息知道来人秉性,可在见到李崇裕第一眼,冯舟还是忐忑得手心汗涔。
“李董走之前交代,几个老董事可能会来闹一闹,您维系好秩序就行,他那头不必担心。”冯舟原话转述,一边走一边递上手中资料夹,“这是我整理的一点资料。”
一行人的皮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砖上,动静格外明显,招致无数道目光。访客也好,员工也罢,都因这位气度不凡的年轻男人而侧目,京丰在暴风中心,而这位年轻的话事人又是否能力挽狂澜?
等电梯的间隙,李崇裕快速记下几位董事信息。高管专梯直达顶层,厢门大开,尽头处是一扇厚重的胡桃木双开门,董事们早已入席,只待他主持局面。
李崇裕在门口停下,内里窸窸窣窣的话音隐约传来,冯舟靠近一听,煞时吓得脸色发白。
“是现在局势太乱了,董事们才满腹牢骚,您大可不必听进去。”
李崇裕神色却很淡,颔首道,“开门吧。”
上一秒还在议论李睿生生把集团搞成封建王朝,要让位给那位毛头小子的老董事们,在看见新君的一瞬,立马敛息收声。虽说父子相似,可也没人说过,太子爷年纪不大却已极富锐气。
他在沉默的注视中一步步走上前去,深深鞠了一躬:
“在座诸位也都算我长辈,一朝共事,崇裕有不妥之处,还请不吝赐教。”
一番话讲得客客气气,伸手不打笑脸人,座下众人也没有正面刁难的道理。
倒是下首顺位第一的副董事轻咳两声,问:“李总现在既然代行董事长职权,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指示,董事长这一去要多久,接下来我们何去何从啊?别的不说,股价跌得相当厉害。”
“是啊是啊!”其他人被他的问壮了胆,附和道。
“这正是我要与各位商议的。”
大家对此没有异议,点了点头,继续等候他发言。
“第二件事,很快我会启动调查程序,不光是转给沈氏这块地,还有各处项目运行情况,也正好做个盘点,还请大家配合。”
这一决议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以总经理为首一行人立刻表达了不满:“李董的事还没个定论,再说年终事情繁杂,还是等李董回来再定吧?”
适才呛声的副董事郑广此刻倒戈,打了个圆场:“其实我觉得没什么毛病,小李董这里查出问题,咱们才好刮骨疗毒,彻底整改一番。”
“但是不是太急了?”
“方总,难道是你心虚?”
方仕明的脸一阵红白,“咱们就事论事!”
董事会开了两小时,他们就吵了两小时,针锋相对,分毫不让。
果真如冯舟递上的资料那般,副董事郑广一直看不惯执行总裁方仕明,眼下大权旁落,他们都现出自己的谋算来。
散会已有多时,可这位小李董却分毫未动。他目光牢牢锁在郑广与方仕明的座牌上,若有所思。
冯舟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他犹豫再三,小心出声,“李董?”
片刻后,李崇裕抬起头来,眉心仍锁着,“人到了?”
“是。”冯舟恭谨,“在办公室等您。”
被忠叔接上,一路来到京丰总部办公室,阮绘露只觉得头晕目眩。
这栋富丽堂皇的建筑与星途截然不同,光是靠近便觉得不寒而栗,遑论驾驭它。尽管知道这只是李崇裕暂时的办公地点,她还是真情实感地惊叹了小半刻:如果早点对李崇裕的身家有这么切身的体会,她是真不敢高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