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怂了,掏钱赔了老马家的损失,背着己方受伤的人灰溜溜地走了。龚小柏这边检查了一下,只有几个人受了点儿轻伤,冯望南后脑勺上被敲出一个大包,龚小楠碰了碰,疼得他直叫唤。龚小楠又心疼又好气:“现在知道叫疼,刚才怎么跟个疯狗似的?”
冯望南怒道:“汪!”
从这以后,“疯狗”这个外号就传了出去,道上混的人总爱叫个花名,到后来冯望南的真名都没人叫了。
墨北也终于想起来了冯望南,不,疯狗是谁。
墨北和龚小楠在一起的时候,疯狗这个名字像是一个禁忌,墨北只从诸如二龙这样的老人儿口中听到过只言片语。二龙曾经叮嘱过墨北,不能问龚小楠疯狗的事。那时候墨北正处于叛逆期,别人越不让他干什么,他越想干什么。于是墨北就问了,然后被龚小楠打了一顿屁股,气得他一星期没吃饭。
后来龚小楠不得不送他去医院打葡萄糖和盐水,半跪在病床边柔声细语地说对不起,许下无数不平等条约,好歹才把中二病少年给哄好了。
过后墨北再问,龚小楠叹着气告诉他,疯狗已经死了。
那时候龚小楠刚接替哥哥当了老大没多久,手底下有人不服他,想投靠另一个叫蚱蜢的大混混,准备拿龚小楠当投名状。
龚小楠对哥哥留下来的这些兄弟向来很信任,从来没想过这里面会有人背叛,而且还不止一个。疯狗也没想到,他大多事情上都很迷糊,结果两个人在一个冬夜被人堵在了被窝里。
龚小楠不愿意细说当时的情景,但墨北可以想像得到那一仗打得有多狼狈,两个大男孩光着身子手无寸铁地与七八个持刀拿棍的男人搏斗,从炕上打到地上,从屋里打到外头……
后来,龚小楠给疯狗敛尸的时候数了数,疯狗身上有五十七处伤,全身的血都流干了。
龚小楠自己断了两根肋骨,右手手筋被挑断——后来做手术接上了,其它的伤口没计数,脸上多了道从右眉骨斜斜划向左下巴的刀疤,这让他笑起来得时候特别狰狞。
讲述往事的时候,龚小楠的右手一直在轻微地颤抖,他自己没发觉,墨北也没告诉他。那一次墨北懂得了一件事,逼别人揭开心里的伤疤是件非常恶毒的行为,从那以后,他学会了尊重别人的隐私。
那时候墨北想过,如果疯狗没死,龚小楠大概就不会和自己在一起。他还想过,也许自己身上和疯狗有什么相似的地方,所以龚小楠才会对自己那么好。
可是,现在墨北看看被龚小楠训得一脸委屈的冯望南,实在是没找出自己和这人的相似之处——除了性别。
十万个为什么
暑假很快就过去了,墨洁要回去上学,墨北也该上学前班了。
墨向阳和孙丽华工作忙,脱不开身,孙丽萍自告奋勇要去送墨洁墨北回东滨县。龚小柏不知道从哪儿弄了辆北京吉普212,带着孙丽萍、墨洁墨北、龚小楠、冯望南一起出发。龚小柏把车篷卸掉了,这样开起来更拉风。
龚小柏飙车速的时候,副驾驶位上的孙丽萍发出尖叫:“我的发型都乱啦!”
龚小柏哈哈大笑,喊道:“你就是变成梅超风我也喜欢你!”
墨北小声叮嘱墨洁:“回家别跟咱妈说小姨谈恋爱的事。也别说小柏叔叔带咱们出去玩。”
墨洁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小声说:“谈恋爱不好。”
墨北莫名其妙:“怎么不好?”
“不要脸。”墨洁认真地说。
墨北无奈了,这都是平时孙丽华灌输给孩子的观念,想当初他年少无知,也觉得男生女生牵手都是不正经。后来墨洁被李维追求,小姑娘吓得直哭,以为自己被李维拉过手了就不纯洁了,以后就不是好女孩了,会坐牢。至于墨洁到底是怎么扭转过来这种想法的,多半还是李维的功劳。
想了想,墨北说:“你觉得小姨好不好?”
“好。”
“小柏叔叔好不好?”
“也好。”
“那他俩在一起你高兴吗?”
“高兴。”墨洁还很懵懂,她完全不能把小姨和龚小柏在一起这件事与他们在谈恋爱等同,在她的小脑袋里,这是两码事。
“他俩在一起,就是在谈恋爱,这是很正常的事。爸爸妈妈也谈过恋爱,他们谈完恋爱才结婚的,结了婚才有的我们。如果谈恋爱不正经,那我们就不会出生了。”墨北忽悠小孩。
墨洁想了半天,认真地问:“那小姨和小柏叔叔是要结婚了吗?”
墨北叹了口气,心想,我哪知道他俩到底有没有缘份结婚啊?
一直竖着耳朵听他俩说话的冯望南笑了起来:“柏哥,小洁问你会不会跟萍姐结婚?”
吉普车拐了个s型,冯望南和龚小楠哈哈大笑,孙丽萍也笑,龚小柏耳根都红了。龚小柏镇静了一下,突然一个急刹车,冯望南和龚小楠赶紧抱住了墨洁墨北,不过他们两个却都一头撞上了前座后背,冯望南撞到了鼻子,眼泪都出来了。
龚小柏无暇理会别人,探身过去抓住了孙丽萍的手,表情狰狞地说:“咱俩领证吧!”
孙丽萍整个人都呆住了。
墨北慢悠悠地说:“婚姻法规定结婚年龄男不得早于22周岁,女不得早于20周岁,我小姨才19,你懂?”
龚小柏:“……”
龚小楠和冯望南笑得停不下来,冯望南一边笑一边还得擦疼出来的眼泪,狼狈得不行。
孙丽萍回过神来,红晕满颊,艳色迫人,龚小柏看呆了。孙丽萍抿着嘴一笑,点了点头。龚小柏知道她这是答应了求婚,也顾不上现在还没到领证的年纪,他欢呼一声抱住了孙丽萍,用力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