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人在绣房。”玉蓉伏拜,一副认罪的模样:“是奴婢的错,叫她冲撞了郡主,奴婢干愿受罚。”
段玉笙只是扫了她一眼,便再未多言,他向来不喜欢下人一副循规蹈矩,没有什么人情味的模样。
“行了,起来吧。”
“错不在你,谁知道才来一日就撞上了二姐。”他没有片刻停留,只是撂下这句话便快步踏出了屋门,白影匆匆地赶去了绣房。
玉蓉跪在地上,轻轻抬眸,衣袂从眼前佛过,瞧着那的玉直的身影一步步远去,眼底的流光闪过也不知是何情愫。
她垂下了头,轻叹一声……
往日里,绣房都未曾像今日这般沉寂过。
尤其那一群丫头灰头土脸的,额头还泛着明亮的红,坐在门口的石阶处,裙摆染了一地尘灰,看样子都吓得不轻。
“奴婢见过世子!”秀女们纷纷行礼,却两眼放光似地盯着他,倒和往日里眼神有些不同,惨淡的脸上嘴角难掩着一股莫名的笑意,像是期待已久,知道他会来一般。
难道是被吓傻了?段玉笙也不想深究,只是淡淡地道了句:“阿黎人呢?”
阿花如同抢答一般飞快回答:“就在里屋休息呢!世子可要去看看?”
你怎么好像看着比我还要着急啊?
段玉笙看着阿花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忍不住心中腹诽,他撩开晶珠点缀的门帘,轻灵的声音悠悠作响,屋内摆着一盏暗黄的灯,烛火映在那张皱巴巴的脸上,小小的身躯就这样印入他的眼帘。
阿花自觉识趣的呆在门边,时不时探出脑袋飞快地往里瞟一眼,发鬓上小小的红绳晃动着,不断地朝着一旁的阿珂使着眼色。
段玉笙自然不会知道身后发生的小动作,他走到床边,看着眼前人拧着的眉目,人定然会是怕疼的,此刻段黎竟比往日里要脆弱,他心中竟有几分心疼的滋味,想来定是在二姐手里吃了不少苦头。
原本就还没养好的身子,怎么能受得了他二姐那没轻没重的手法。
他将段黎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外表没有什么伤痕,除了脖颈背后的一条发紫的痕迹,阿花先前便在吹了不少耳边风,添油加醋地将她说得不知有多悲惨,如今一看倒叫他心安一点。
段玉笙只是静静地在一旁看着,现如今瞧着她这幅安静的睡容倒是乖巧可爱。
他下意识地伸了出了手,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额头红红的,看上去还有些红肿,本就还没好全,身上又添了不少新伤。
段黎发出细微地闷哼,像是感知到了另一个人的存在,反射弧般拽住了他的手。
“阿姐……”她发出了细微的哼咛声。
段玉笙一惊,感受到她掌心的凉意,下意识便想甩开,可是一想到段黎今日也不轻松,能休息一番当是不容易,他便顿了顿动作,手臂僵持在原地,不忍心打搅她的美梦。
罢了……便由着只一次好了。
段玉笙心中安安地想,黄昏灯光在白净的脸上晕染开来,他百无聊赖地撑起脑袋,另一只手便就由着她拽住,卸着力气,任由衣服鼓起一团团褶皱,往日里,这都是他难以容忍的,今日,倒是像换了性子,估摸着定是叫她给影响了。
阿姐……
段黎仿佛又身在了辽阔的草原,她的阿姐站在花圃间对着她笑。
阿姐嘴喜欢拿嫁人来打趣她,慈爱地笑着为她描眉。
“丫头长大了,要嫁人了。”
可是她的阿姐终究是看不到她嫁人的样子了,而是死在了去年寒冷的冬夜,她被阿姐领着躲在草堆间,而自己却被拉入营帐。
透着毡门帘,男人嬉笑着喝着马奶酒,胡琴的声音盖过撕声地尖叫。
烽火通明,隔日,阿姐的尸首躺在帐营外,任由白雪洗劫。
“丫头。”
熟悉的声音在脑海里回荡,叫她安心。
“闭上眼,睡一觉,睡着了就不会觉得痛了。”
每次受伤了,生病了,阿姐总会抱着她,轻轻地抚慰着她,让她安心的进入梦乡,因为看不见,就不知道自己留了多少血,受了多少伤,睡着了也就不会感觉到痛了。
可是她已经不叫丫头了,她有名字,叫阿黎。
“阿黎……这是个好听的名字。”
“你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阿姐朝着她露出满足而幸福地笑,她朝着段黎挥了挥手,像是在道别。
她知道,这都不过是梦一场,可指尖却能感受一股真实的热度。
段黎缓缓地睁开了眼,身上酸酸麻麻的,抬起眸,却是一道亮眼的白色,她看见自己死死拽着的衣角,瞧着段玉笙撑着脑袋靠在床边,正均匀平缓地呼吸着。
双眸紧闭,睫毛时不时轻轻地颤动着,像是进入了浅眠,瞧着这张俊脸,段黎楞是看入了神。
“既然醒了,还不松手?怎么还这般不知礼数?”慵懒声音响起,那双美眸缓缓张开,暗淡的光芒引射其中,勾的她移不开眼。
“是。”段黎讪讪地低下了头,她撒开了手,默默用着余光看着眼前人有些嫌弃地理着自己的衣袖。
“今日发生之事,我已知晓。”段玉笙像是换了一副脸面,肃然有些忍俊不禁起来。
“你动手的人可是我的二姐,如此不知礼数,她惩戒了你,也是应该的,下次这等错误可不能再犯了,否则,我都保不住你。”
“是。”段黎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自觉嘴笨也不敢多言,只是垂着头,像是在认错。
“不过……你也没有让我失望,能叫我二姐那般狼狈。”段玉笙忽地伸手抚在她的头上,揉了揉她的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