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保安的脚步声,宴舟能感觉到对方已经走到离他们很近的位置了,这时候再踢箱子让许星桥下来动静实在太大,一定会被人发现。他倒是没什么,鬼随随便便就能隐身,平常人根本看不到。但许星桥作为现代社会的合法公民,麻烦就不止一点点了。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安安静静地保持不动。
宴舟按灭许星桥留在地上的手机灯,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许星桥就咋咋呼呼地叫开了:“你你你!宴舟你是不是打算跑路了?我跟你说你不能把我一个人都在这里的,这一点都不道德!我被抓了我一定会供出你的!就算……就算你是鬼,我……我也相信我们的法治社会能把你绳之以法,天网恢恢……唔……”
“嘘。”
许星桥的叫嚷声太大,这下哪怕是待在原地不动。也很容易被人发现。在保安又一次靠近这里,拿着手电筒晃着光就要走过来的时候,宴舟无奈地叹了口气,撑着地面向上一跃,在许星桥目瞪口呆的震惊目光里,稳稳地落在窗台上,捂住了许星桥喋喋不休的嘴,嘘了一声,抱着许星桥往灵堂里面倒。
向下跌落的失重感让许星桥不由自主张开嘴地惊呼,又因为宴舟紧捂着他嘴的动作而只能发出短暂的呜咽声,从宴舟的指缝间溢出。
许星桥想象中被重重地摔倒在地脑门朝下的场面并没有出现,相反,他很平稳地倒在了地上,没有冲击没有疼痛,平稳地好似倒在……嗯……一团软软的什么上。别说,这灵堂地上不知道铺的什么材质的地板,躺上去竟然像软垫一样,就是有什么东西……硌得慌。
许星桥睁开自己紧张害怕的眼睛,往下一瞧,正好与“肉垫”宴舟四目相对。
宴舟的手还捂着许星桥的嘴,防止他憋不住声音,被窗外的保安发现。自己则贴近了许星桥的耳朵,低声道:“不想被发现就别动,外面的人还没走。”
许星桥忙不迭地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宴舟的手,示意他放开自己。
窗台处时不时有光亮闪过,伴随着保安的碎碎念念:
“没人啊,是野猫吗?晚上野猫这么活跃吗?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本来在这里工作就够吓人的了。”
窗台里的室内,宴舟和许星桥交叠着,无声无息的待在这一方狭小的空间里。室外的人声渐渐远去,两人的呼吸声就凸显放大,融合在一起,有一种说不出的灼热感。
月光顺着各路缝隙照进来,虽不算清晰,但也能让许星桥看见宴舟神情上的每一处变化。光影昏暗,咫尺之距,许星桥难耐地咽了咽口水。
他很想干一件他一直以来都迫切想干又不敢干的事。
这里的机会实在太好了,他不能错过。
许星桥深呼吸,脸憋得通红,眨着眼,颤抖地伸出手,在宴舟紧皱眉头的目光里,快准狠地扬起手——
一巴掌打在了宴舟脸上。
“有只蚊子飞到你脸上了,我帮你打死它。”许星桥吹了吹手里的灰,边起身边偏着头假装抱怨:“唉这夏天蚊子就是多,没办法,我真好心,为了不让蚊子吸你的血,还扇疼了自己的手。唉,我真是,被自己感动死……”
连蚊子影都没看见却凭空挨了一巴掌的宴舟:“……”
下辈子,做玫瑰吧
葬礼。
这个名词往往与死亡相联系。
它应该是肃穆的、沉寂的、黑白的、了无生机的,伴随着哭天喊地的哀嚎,与对往生者放不下的悔恨与思念。
但今天这个葬礼有点特殊。
它从一开始就在宾客之间引起轩然大波,并且一路惊呼不断。
因为来参加葬礼的各位,都发现自己的座位上放着一枝开的正艳的红玫瑰,在一片黑白的布景中显得格外与众不同。玫瑰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实在不妥,更何况是娇艳欲滴的红玫瑰,每一枝都静静地插在座位旁,像是给过往宾客的伴手礼。
死者的家属第一时间就炸开了锅,叫嚷着要让破坏自己女儿葬礼的人付出代价。
而大家好不容易在葬礼操办者的哭叫与咒骂声中处理掉自己座位上的玫瑰,一阵疾风袭来,那些原本被丢弃的红玫瑰又卷土重来,一朵一朵地落在灵堂中央的棺木附近,像是开出了一道满是荆棘的屏障,守着沉睡在棺木里的那个女孩。
没有人知道,这场葬礼的主人公正站在许星桥的身旁,在亲朋好友一团乱麻的动作间,趴在桌面上欣赏着她的花。她满是伤疤的脸上看不出来是什么表情,只能听她感叹道:“真美啊。”
许星桥偏过一点头,看了一眼不知道发动了什么能力让场地内起风、一遍遍把玫瑰落满整个灵堂的宴舟,在呼啸的风里冲他喊道:“你风能不能吹小点?你看看那花,被你吹的就剩个杆了!你再吹大点我们仨能一头扎进棺材里。”
宴舟回过头,看口型应该是说了句“麻烦”,但风太大,许星桥压根听不见,只能拽紧了自己的衣服挡风,扭头看向拄着脑袋的白艺。
风在宴舟的操控下渐渐小了下来,但散乱的玫瑰到处都是,一时半会是没法清理干净。台上的主持也第一次见这种诡异的场面,硬着头皮往下走流程,没人再去管那些鲜艳的花。如了白艺所愿,在葬礼上开满了红玫瑰。
被宴舟收回的余风从许星桥他们面前吹过,带起白艺凌乱的发丝。白艺的目光很认真、很眷恋,但她的目光却没有望向场内的任何一个人,哭的伤心欲绝的父母、家人、朋友,他们都不在她的目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