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平静地和她道歉:“对不起。”
“如果不是你们父子,我根本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我会遇到自己的爱人,会有可爱的孩子,会很幸福,可现在呢,全都被你们给毁了,我无法和任何人组建家庭,只能一个人孤苦伶仃过一生!”
许墨白垂着头,只重复跟她说“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啊,既然你这么痛苦为什么还要活着,你死了我们也都解脱了。”
她越说越委屈,把这些年压抑的痛苦全都发泄了出来。
无情的话语从齿间剥落,许墨白却很平静,像丝毫没有被她这话刺激到,甚至还轻轻笑了一声。
但她前脚刚走,许墨白就自杀了。
家里没有刀具,连陶瓷碗和玻璃花瓶都换成没有尖锐棱角的橡胶材质,还是无法拦住一个想死的人,他用凳子砸碎了浴室的镜子。
浴缸放满水,镜子碎片割了手腕,狠狠划破了动脉,泡在热水里,防止伤口凝固。
没多久鲜血染红了整个浴缸,许听白回家拿材料,看到浴室的血差一点吓晕过去。
岑丽说完那句话就离开了,并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是第二天许听白给她打的电话,女孩子第一次用这样尖锐的声音朝她吼叫:“你跟我哥说了什么,你明明知道他生病了为什么还要刺激他,我告诉你,如果他今天有事我不会放过你的!”
“嘟嘟嘟!”
许墨白失血过多昏迷,被紧急送进抢救室,经过一番抢救才转安。
那天起许听白就不肯再和她说话了,等她回过神也觉得自己错的离谱,她在他最痛苦无助时非但没有伸手救他,甚至把他推往了更深的深渊。
她只沉湎自己的痛苦,都快忘记了。小时候,他也会用瘦弱的身体挡在她面前保护她;她抛弃了他,他没有怨过她一句,在功成名就后主动找上她,给她更优渥的生活;她怕他,他就离她远一点,只让妹妹和她接触。
他只是生病了,从没有对不起她,她的痛苦从来与他无关的。
阳光顺着窗外照进来,落在桌子一角。
明斓看到岑丽痛苦地捂住了脸:“你可以说我胆小,说我懦弱,我不想荣华富贵只想过我安稳的小日子。如果他能正常一点,我可以试着与他和平相处,可是他这样……我真的救不了他,也不想被他拖累。”
明斓很理解她,自从知道许墨白患上双相情感障碍,她就查过资料,咨询过医生,在论坛里询问双相病人的家属沟通,得出的结论几乎一致。
【分手。不要高估自己的承受能力,也不要低估患者的脆弱程度,当一个人把生命寄托在你身上时,你不是救赎,而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明斓长久没有说话,呼吸微微起伏着,心脏不停捶打着心口,又痛又涩,可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她红着双眼,站起身,语气很轻松:“谢谢阿姨您告诉我这些,我现在要去找他了。”
岑丽有些惊讶,她还以为她知道后一定会退缩的,哪有人自愿泥潭深陷。
“你为什么?”岑丽不理解:“救世主不好当。”
明斓朝她笑了笑,窗外阳光落在她脸上,带着几分柔和的光晕。
“我不是救世主,我只救他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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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斓开车离开,路上不停思考着许墨白可能会去的地方,他朋友不多,也不爱社交,工作狂最长待的地方就是公司和家里,这俩地方她都找过了。
想了想她准备去花枝巷的旧房子看看,这时,旁边手机振动了几下,扫一眼,是周凛让的电话。
明斓没空接,随手左滑,拒绝接听。
没几秒他又打过来了,挂断又打来,明斓烦得很,接通就开始怼他:“周凛让,我现在很忙,你有什么事晚点再给我打电话!”
对面停了几秒,笑笑,仍是那副吊儿郎当的调子:“我知道他在哪。”
明斓心脏猛跳一下,一时没注意差点闯了红灯,紧急左转停到了路边,这才双手握着手机,指尖紧张的在颤:“你见过许墨白?”
周凛让“哦”了声:“他来找的我,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我也听不懂,感觉他不太对劲就找人跟着他了。”
“……”
玫瑰80
明斓没想到许墨白失踪前见的最后一个人竟然是周凛让。
寂静的街角,夕阳西照,店里人少。
两个男人相对而坐,桌面没上菜,只有几瓶易拉罐啤酒。
周凛让回国发展,或多或少听说过许墨白的公司,也知道他最近混的还可以。当然他肯定不是来跟他谈生意的,周凛让从裤兜掏出打火机,笼着手点燃一支烟,身子往后一靠,不耐烦地说:“找我干什么?”
许墨白没说话,拿起面前的易拉罐和他的碰了碰,一饮而尽:“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周凛让:“?”
有毛病吧,他跟他很熟吗?在这叙的哪门子旧。
“老子很忙没空听你正在扯淡,你没事就赶紧滚!”
周凛让烦躁地踢了下桌腿,这动作让许墨白感到熟悉,明斓生气时也喜欢踢桌腿,还真不愧青梅竹马。
许墨白眸色暗下去:“她平时喜欢吃鸡蛋卷,最好夹培根和辣椒,还喜欢小龙虾但不爱剥壳,她喜欢机车、包包、喜欢玩跳舞机……”
“不是,你先等等,”周凛让抬手打断他,他的大脑cpu有点不够用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许墨白只是沉静看着他,语速缓而慢:“你喜欢明斓。”
说的还是十分笃定的陈述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