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因为这个生气。
沈叙神色一僵,一颗心如坠冰窖。
段知淮聪明,一听段晋泽这话就联想到了沈叙的想法,心慌之余,更多的是无能无力的生气。
“是他想要我的命,我的证词应该比他的更有效。”
“我是在跟你说这个吗?”段知淮很少发火,这回是真生气了,眼睛早在这两天熬得通红,他用力砸了一下床边的护栏,眸里晦暗不明,皱眉紧紧盯着沈叙,“你就算要报复他,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去博。”
段知淮再也不敢回想见到他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的一幕,面前的人虽然已经睁了眼,好好地出现在面前,但他依旧慌得不行。
“你有没有想过,你如果出事,我怎么办?”
沈叙被酸意冲红了眼,他费劲咽了咽喉咙,声音嘶哑道:“我这不没事吗?你哭什么?别哭啊……”
这下不仅伤口疼,心也疼了。
“你哪里像没事的样子?”段知淮眼睛红红的,上下扫过沈叙身上的伤口,眉头皱得更紧了。
“是有点疼,别哭了好吗?我想抱你都抱不到。”
段知淮将头靠向沈叙的手,由着他轻轻抹去了自己脸颊上的眼泪。
喉间的苦涩尚未褪去,段知淮只觉得难过。
“我会替你找律师上诉的。”
段知淮不哭了,这下轮到沈叙想哭了。
毫无悬念的,段知淮又选他了。
◇无尽的愧疚
窗外又绿了一大片草地,作为医院里难得有生机的地方,很多儿科的护士姐姐会带小孩们到草坪上溜达溜达,透透气,沈叙腹部的伤口反复发炎了好几次,现在只能远远地躺在床上,羡慕地看着外头自由的小孩们。
他忍不住跟段知淮抱怨说自己很疼,段知淮一边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递到他嘴边,一边用安慰的语气和他道:“疼是该的,下次就会长记性了。”
沈叙:“……”
“我等会要去趟警察局,你早点休息,别等我了。”
沈叙轻轻地嗯了一声,对上段知淮没什么波澜的视线后,他沉默地把剩下的事交给段知淮解决。
段晋泽的情绪可以说是非常激动,整个人在房间里暴动了好几天,这两天才因为能量彻底流失而消停下来,段知淮从善如流跟在保镖身后进了房间里,段晋泽正瘫坐在阳台边的椅子上,失神地望着窗外。
段知淮在他对面坐下,段晋泽的视线缓慢地投了过来,眸里的浑浊让他看起来比前几天苍老得更严重,段知淮轻叹了一口气,说:“阿姨说你基本上没吃什么东西。”
失去狂躁的力气后,段晋泽眼底的狠戾却是尚未褪去任何。
“段知淮,你真是个白眼狼。”
“爸,我说错了,把你从警局弄出来,真的花了我不少心思。”
段知淮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褪去了一身的少年气,沉稳和冷静已经不足以形容他,面对如此局面,依旧能保持绝对理智的冷酷,能够在恰当的时机利用好身边的一切资源,打理好所有人际往来关系,将段晋泽从警局捞出来之后,立马转关到这个不知方位的屋子里,并且提出了一个不给段晋泽任何退路的方案,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他彻底长大的证据。
段晋泽喉间涌起一阵苦涩,他摇着头笑出声,语气嘲弄。
“我倒是没想到还会有被自己亲生儿子逼到绝路的时候。”
“如果我真的想让你走绝路,我会按照沈叙的要求上诉。”
“那我还得谢谢你吗?”段晋泽低吼道,“要不是你被蛊惑,发了疯把我举报,我现在会变成这幅德性?”
从默默无名的小角色一步一步爬到曾经的位置,一夕之间倾覆,叫他怎么能不发疯?
“不是我让你违法犯罪的,也不是我让你欺负徐姨、家暴我妈妈、刺伤沈叙的。”
段晋泽面色狰狞,呼吸急促地摇了摇头:“那只是一个保姆而已啊……”
那一个偶然的下午,他不小心闯进阿姨们的休息间,撞见徐芸,起了歹心思的那一刻起,居然是推动多米诺骨牌的第一下,一片又一片地跟着压下,最后重重地将他压在地下。
段知淮看着他,不论是不是隔了这么多年,段知淮都是一样的,读不懂面前这个自私的男人。
“而且你比我清楚,有些事没有被捅到台面上,并不代表你不需要为此付出代价。”段知淮眼底一片凉薄,轻声说着劝诫的话,“爸,有很多道理都是你告诉我的,但我都不是从你身上学会的,走到这一步,全都只能怪你自己。如果想有一个体面的结束的话,就听我的安排。”
段知淮读过很多书,也听过很多话,大多都是混杂着私人情感,有失偏颇的引导,偏偏他比谁都更固执黑白分明的道理。
段晋泽气得浑身微微发抖,他用力攥住凳子边缘,喉咙里憋出嘶哑的声音:“你妈难道知道你要把我送出国去吗?”
段知淮的黑眸像是被抽走了光,毫无波澜地盯着捂着胸口剧烈咳嗽的段晋泽。
“她比我更希望你消失。”
沈叙的伤口反复发炎这件事给了段知淮不少的周旋时间,他把上诉合同拿回了医院,跟沈叙简单报备了自己虚构出来的起诉流程。
沈叙听得犯困,打着哈欠让他别说了。
“医生说你还得继续住院,论文的事先别急,我跟导师说了,不会耽误你答辩的。”
沈叙懒洋洋地嗯了一声,他抬手,段知淮很快将脸凑近给他摸住。
“要不要上来一起睡?感觉你好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