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儿差点颓然倒地,是的,在冲出屋门之前,她只想到萨仁娜是帖木儿的姐姐,是她打过几次交道的熟人,却忘了今非昔比,现在,她跟帖木儿形同陌路,他姐姐萨仁娜也就成了她不可企及的人物。好像,萨仁娜也有郡主头衔吧,他们的父亲,左相窝阔台大人,也是王爵,而且还是最高等级的王。
秦玉楼看弟子们哭成那样,赶紧擦干眼泪说:“都别哭了,快回屋去收拾东西去,我们明天早上就离开大都去扬州。”
黄花问了一句:“明天早上就动身啊?船票不知道买不买得到。”
“你现在赶紧去买,回来的时候顺道去车行再雇一辆车子。这次只留下两个人看家,其余都走。”
刚商议完,阿塔海府里就派人过来通知:“难产死的妇人不能在家久放,后天清早就出殡,你们明天上午就过去吧,这是丧服。”
那人丢下一大卷白布就走了,秦玉楼气得直嚷:“扔出去扔出去,快给我扔到门外去。”
秀儿看到黄花拿起白布就往外扔,有点不大理解,为什么秦玉楼连最后送曹娥秀一程的机会都不给他们呢?翠荷秀叹息着给她解释:“如果我们过去吊丧的话,看到大师姐的棺材,很可能会忍不住跟那边吵起来,这样肯定是我们吃亏,最后说不定惹来大祸;要是我们什么都不说,乖乖地行礼送葬,那说明我们对大师姐的事毫无异议,坦然接受。师傅既不愿我们吃亏,又不愿过去给那边装样子,让别人认为大师姐的死很正常,因为连戏班的人都没话说了。”
秀儿总算明白了,原来这也是一种沉默的抗议。一群卑贱的戏子,只能这样表达抗议,抗议完了还得马上离开大都,免得惹火烧身。
网友上传章节第九折(第十八场)悲愤(二)
更新时间:2009-1-2418:14:51本章字数:5289
这天午后秀儿格外烦躁不安,最后,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她悄悄溜出门,在巷口找了辆车子,然后直接报出了阿塔海家的地址。
萨仁娜好像早有交代一样,她刚在门口下车,守门人就说:“珠帘秀珠老板是吧,请跟我来。”
曹娥秀的灵堂设在后院,秀儿去上了香,磕了头,哭了一场。然后就抬起头对守灵的仆人说:“我要见你们大太太。”
仆人也是二话都没说,就做了一个手势:“请跟我来。”
萨仁娜抱着孩子坐在暖阁里,秀儿看到孩子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可怜曹娥秀十月怀胎,结果给萨仁娜生了个儿子,自己撒手尘寰,地地道道地为他人做嫁衣裳。
看她坐在那儿没事人一样,秀儿哭着嚷:“我大师姐为你家生下这么可爱的儿子,你们就算出于感激,也该派个人去给她守灵吧。我刚过去,那里就是几个仆人,连阿塔海都不见影,真没良心!”
萨仁娜冷笑:“你别错怪了人,他要是在家,肯定抱着棺材哭得死去活来的,心肝宝贝死了呀,还能不心疼?只是他现在人还在涿州呢,我老早就把他打发出去了。”
“就为了你好下毒手害死我大师姐?”
话音刚落,立刻围过来一大群杀气腾腾的蒙古健妇,萨仁娜毫不在意地朝她们摆了摆手说:“你们都出去吧,别吓着她了,这可是我的弟媳妇呢,要把她怎样了,我怎么跟我弟弟交代?”
那些人鄙夷地哄笑了一场,然后慢慢退了出去。萨仁娜把孩子交给奶娘说:“孩子睡着了,我们到外面的小客厅里说话。”
在小客厅坐下后。萨仁娜看着秀儿脸上的黯淡之色,笑了笑说:“她们以为我说你是我弟媳妇是讽刺你的,其实不是。”
“我今天来不是跟你讨论这个,你别心虚叉开话题。”
“我心虚?你倒是说说看,我为什么心虚?”
“你支开自己的丈夫,害死了他的宠妾,还能不心虚?”
“你有什么证据?”
“我要有证据,早去告你了。不会还在这里跟你磨牙。”
萨仁娜“嗤”了一声道:“妹妹,你也出来混了一年了。怎么还这么幼稚。就算你这会儿手里有证据,请问你去哪里告?都总管府吗?那里都是阿塔海地下属,他们怕我比怕阿塔海更甚。你去告我,我告诉你会有什么结果:一顿乱棍打出去,状子也会没收。连你最崇敬的卢廉访使大人,因为告我丈夫。也被皇上罢官了。你认为你比卢大人如何?”
秀儿语塞了,人在求告人间无望的时候就会转而求告上天:“你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就不怕老天爷报应吗?”
萨仁娜毫不在意地说:“如果真有报应这回事,我们蒙古人早就死光光了,而且越往上,杀的人造的孽越多,我父亲不就有活阎王之称吗?其实他还不是杀人最多的。我们克列族也不是杀人最多的部族。杀人最多地,你知道是哪一族吗?”
见秀儿只是看着她不搭腔,她低声道:“就是当今皇上家啊,谁有皇族杀的人多?他们先在草原上杀了无数地人,才得以在草原上称王称霸;然后又把蒙古刀伸向中原。就像切西瓜一样砍掉了更多汉人的头颅,这才夺得了汉人的江山。他们祖孙几代,代代以杀人为业,杀了几十上百年的人,砍下了数不清的头颅,这才建立了皇图霸业。如果像你说的。害死了一个人就有报应。那怎么也得先报应他们吧?等轮到我,起码也要几百上千年了。我且先乐呵着,还早呢。”
秀儿彻底无语了,尽管心里异常悲愤,可也不得不咬牙承认,萨仁娜也有她地道理。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本就没什么天理可讲。老天爷的报应也是扯淡,真有报应,就像萨仁娜说的,为何杀人如麻的人最后还当了皇帝,当了宰相,善良的小老百姓却只能沦为贱民,在那些杀人魔王高高举起的屠刀下战战兢兢地苟延残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