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碰到御剑而来的苏子卓。
郁润青被幽禁一事,宗门中知内情者甚少,即便有些“流言蜚语”,也随着她的归来烟消云散,绝大部分弟子都以为她是在仙府中闭关了十年,方才突破金丹瓶颈,因敬佩这份心志,待她比从前更尊重一些。
不过,于知晓内情的苏子卓而言实在讽刺:“郁润青,你在这做什么?”
“宗主命我督考。”
“哼,你督考,宗主竟还信得过。”
一个苏子卓,一个岳观雾,一个郁润青,三人年龄相仿,且是同一年入宗门,同一年行拜师礼,按说这种同年平辈的同门弟子,关系理应是天然的亲近。
可苏子卓与岳观雾、郁润青之间的关系,却是众所周知的不友善。苏子卓自己也说过,当年若非岳观雾解开春蓬剑的封印,被老宗主收作关门弟子的未必会是岳观雾,他亦有一争之力。
偏偏春蓬剑认主,让一场本该英雄惜英雄的较量尚未开始就有了结论,所以苏子卓永远不会服气,永远不能甘心,永远看不惯岳观雾。他连岳观雾都看不惯,又怎么会看得惯没有参加选拔却被鸿禧收作首徒的郁润青。
他当年都看不惯郁润青,又何况如今,单单冷嘲热讽几句,已经称得上很客气了。
不过再客气的嘲讽也是嘲讽,苏子卓严阵以待,等着郁润青回击,就像从前那样。
“宗主更信得过你呀,你才是主考官。”
“……”
短暂的怔愣过后,苏子卓不由得皱起眉头,上下打量她。
郁润青也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然后问他:“看什么?”
苏子卓压低声音:“看那十年幽闭是不是真让你转了性。”
郁润青闻言笑起来:“子卓,我们都多大了,还能像小时候似的指着鼻子对骂不成?”
这一声“子卓”令苏子卓骤然睁大了眼睛,眼珠子险些掉出来。
他十分确定自己和郁润青并非那等“两厢情悦却相互不通心意的欢喜冤家”,也十分确定他们俩都是真情实感的深深憎恶着对方,苏子卓万万没想到,一别十年,郁润青竟然站在他跟前唤他“子卓”。
这简直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好啊好啊,修为高了,道行也深了是吧,谁还不会装腔作势啊!
苏子卓撸胳膊挽袖子,勉强挤出一丝狰狞的笑意:“这话没错,一晃这么多年了,还揪着从前的事不放,倒显得心胸狭隘,想必,宗主见你如今痛改前非,也会原谅你那时所犯下的错了。”
常言道,这世间最了解你的只有两个人,一是生你养你的母亲,二是恨你入骨的仇人。苏子卓这话,明摆着是要在郁润青心上狠狠捅两刀。
一刀名为“那时所犯下的错”,苏子卓是第一次用,不清楚能否奏效,可另一刀他早用的游刃有余,且百试百灵。
苏子卓想,到底今时不同往日了,当年哪用得着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只一句“你师姐怎么不理你”就足够郁润青气的跳脚。
“你此言极是。”郁润青在苏子卓的注视下,不紧不慢道:“子卓,十年不见,你也心胸宽阔了许多。”
“……”
“子卓?你怎么了,脸色很难看。”
苏子卓无言以对,怕一张嘴会吐血。
幸而这时华云顶上的小师妹扬声唤他:“子卓师兄,试炼要开始了,你怎么还不过来!”
苏子卓不肯服输,咽下那口老血,佯装从容道:“请吧,润……请,请。”
啊——呕——
根本叫不出口啊!
“跟我就不要客气了,子卓。”
“……好,好,那我先走一步。”
见苏子卓大步疾行,靴子底都要磨出火星,郁润青笑容更盛,她从袖子里取出传音玉符,略有一些讨巧意味的小声说:“我没有跟他吵架哦小舟。”
“我听得很清楚,你做的也很好。”
“嗯……我觉得苏子卓说话没从前那么不中听了。”
“是吗?”
“是啊。”
陆轻舟沉默片刻道:“试炼是不是已经开始了?先去忙吧润青,晚点见。”
传音玉符只能使用一次,附在上面的灵力一消失,玉就碎成了粉末,随风而逝,这让郁润青莫名想起那枚自己从小带到大的玉佩,真可惜,受天雷鞭刑的时候也这么碎掉了。
见一众通过第二轮试炼的应选者纷纷登上华云顶,郁润青掸去掌心残留的粉末,也走进了专门用来督考的钟楼内。
督考之责,无非是防止考官徇私,考生舞弊。郁润青在钟楼顶部,可以清楚看到华云顶上的每一个应选者,有很多人一坐下便用黑布蒙上了眼睛,仿佛做个瞎子心就跟着净了,也有人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想来不是在念经就是在念清心咒。
目光慢慢扫过去,郁润青注意到了角落里的钟知意,她倒是没做那些欲盖弥彰的无用功,只正襟危坐着,一动也不动。
郁润青又仔细看了眼她面前的线香。那线香与寻常线香不同,和传音玉符一样是附着了灵力的,燃尽须得两个时辰,期间闻香之人若能始终入定,香灰便完整不落,反之,闻香之人一旦出神,香灰便会被风吹散,而在线香上附着灵力的考官也会立即察觉到。
钟知意面前的线香已经燃了一小段,香灰还稳稳当当的立在上头,没有丝毫的动摇。
郁润青忍不住颔首,又看向不远处的另一个钟家人。他实在是太想赢,太怕输,线香刚点燃,香灰就落下了,成绩连丁等都称不上,只有裁汰出局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