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问什么?”
顾无觅道:“还请殿下再讲述一遍那日回宫后……”
下巴忽的一凉,顾无觅回过神来已经再次被阿芙洛的尾鳍抬起头:“我说过,看着我说话。”
顾无觅:“……是。”
“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三次。”阿芙洛冷然道。
顾无觅一秒钟也受不了这个既封建又原始的等级制社会,但对方是阿芙洛,她只能咽下牢骚,抬眼看向继承人冷淡的浅金色眼睛。
在海水的映照下,美得惊心动魄。
如若并非总是冷淡或闪过厉色就更好了。
也不对,若非如此,那便不再是阿芙洛了。
顾无觅努力说服自己将阿芙洛想象成一尊华美的雕像,人类总是对未知的存在抱有或美好或恐惧的幻象,却并不敢于直接描绘,仿佛神明真的会受到亵渎。
可没有任何一尊古希腊的青铜或文艺复兴时期的大理石雕塑能够将神明的形象复现,人们能够直视艺术品中神明的眼睛以作探讨研究,却将真正的神明置之为不可直视之存在。与阿芙洛对视之时她总不自觉偏过眼去,又被冰凉的尾鳍提醒。如此反复几次,阿芙洛停下了讲述。
“看着我,很难?”她淡淡问道。
顾无觅心说那可不是吗,原本一直盯着说话人的眼睛就够奇怪了,更何况她要盯的对象还是阿芙洛。亚特兰蒂斯一族天生有着向强者臣服的本能,她每日上班打卡式审讯的对象好像是自己。
而阿芙洛的声音大抵是真的有蛊惑人心的力量,她一时不慎竟说了实话。阿芙洛听完沉思一会儿,鱼尾拍了拍礁石:“上前来。”
顾无觅当然不会以为阿芙洛是在邀请她坐下,而是十分恭敬地游上前去,好在涨潮后水位比先前高,一直到阿芙洛指定的地方鱼尾也能勉强浸在水中。阿芙洛却是鱼尾一卷,将她从水中捞了上来。
顾无觅顿时觉得有些干热,此时她已经被阿芙洛放在了不远处的一块礁石之上,粗糙的岩面磨得她恨不得立刻跳进水中,阿芙洛却冷声命令道:“待着。”
“在水下还有心思想别的,那就滚上来。”
顾无觅:“……”
不瞒996说,她现在有点想临阵倒戈。
但是良心最终占了上风,她强迫自己漠然盯着阿芙洛一直到问询结束,对方才恩准她重新下水。
顾无觅如蒙大赦,阿芙洛却没放她走,而是垂眼不知在想什么。
“你身上有其他皇室的气味,”终于,阿芙洛开了金口,“你去见了伊墨斯?”
顾无觅:“昨日从殿下这里离开后,属下去小殿下的寝殿搜寻一番。”
阿芙洛心不在焉地拨弄指甲:“可有收获?”
顾无觅怀疑自己直接说“无”,阿芙洛可能会将自己扔去喂鲨鱼:“小殿下先前受了惊吓,寝殿增守了护卫。”
“嗯,”阿芙洛将视线移到她身上,顾无觅这次没有看她,却清楚地察觉自己被一道冰冷的目光锁住,“可我要问的不是这个。”
又是一阵锁链晃动的声音,顾无觅几乎能够想象出阿芙洛屈起指节敲着礁石,身子微微前倾,露出锁骨上方的银色锁链,若非是在地牢中,寻常人大抵会以为那是殿下身上的装饰物。
“你昨天说过效忠于我,”阿芙洛意味不明地道,“未经我的允许,私下与其他纯血皇室见面,这便是你口中的效忠?”
顾无觅万没想到自己竟是在这一点上失算,换做古代文或许自己应当直接跪下沉痛地说“臣知错臣万死难辞其咎”,但这对既未来科幻又复古的星际人鱼显然不适用。
阿芙洛甚至没给她解释的机会,而是又用尾鳍掐住了她的脖子,顾无觅觉得自己今日出门前特地多戴了几条项链是明智的,莉丝告假,自己让海伦在外等候也是明智的。
“殿下,”尾鳍在她的脖颈间缓缓摩挲,顾无觅打了个寒战,像是猎人玩弄猎物,“昨日有旁人在场,我不便将一切告知……”
“那现在你可以说了。”阿芙洛道。
顾无觅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她真的只是去谈问一下伊墨斯,考虑这小孩是留还是不留而已。阿芙洛还不至于这么早便对她全权交付信任,她从今往后不能再有闪失。
好在她的理由正当,阿芙洛听完解释没再多问,只让她以后与伊墨斯保持距离。
“再有下次,”她说,“你就等着喂鲨鱼。”
好,还是逃不过被扔去喂鲨鱼的命运。
被阿芙洛审讯结束,顾无觅鱼尾虚浮地从地牢出来,方才被阿芙洛拎来拎去她头发散了,游出地牢时正咬着一截细纱绑头发。
海伦迎上来:“可有新线索?殿下如何说?”
顾无觅边游边道:“同往常一样,这案子是查不出什么来。”
海伦叹了口气,道:“今日莉丝总算没跟来,我才能说几句。自从开战,皇城这边的案子一桩比一桩离奇,要想真有眉目,我看是难。”
顾无觅意有所指:“审判庭要想在这种时候还能屹立,谈何容易。”
“我说也是,”海伦道,“刘审判长告病休假,蒂娜一直以来与她不和,长官刚上任不久,此时不如明哲保身。”
顾无觅笑了下:“明哲保身也难啊。”
刘审判长是审判庭唯一的主审判长,照理来说她才是审判庭的主心骨,蒂娜与顾无觅从旁辅助。可蓝星与亚特兰蒂斯开战后不久,刘审判长便告病在家,说是上了年纪伤神费力着实撑不住,大权自然被顾无觅与蒂娜瓜分。
她敲醒了996:“艾瑞究竟怎样给首领下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