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瑞心知绝无好事发生,前线还算稳定,那便只能是后方出了问题,猜得再准确些,便是宫里。
“诸位长官这是得了什么消息?”她问。
早有副手将桌上的信件递给她,目光触及金色的信封和上面的首领印章,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分明按照她的用量,首领此时应当无暇顾及前线才是。
究竟是什么事?
她一目十行地扫完,脸色逐渐阴沉得吓人,好在她浮在背光处,此时诸位各怀心事,没人注意到她。
“要我说,诸位何必这样愁云惨淡,”她整理下表情,故作轻松地道,“首领大人清醒过来是好事。”
一位长老叹了口气:“好是好,可毒物的源头和投毒之人都没有找到,这才是我真正担心的啊。”
另一位长老道:“是啊,首领是醒过来了,可解药终究还是没有头绪,而殿下也……”
她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艾瑞心中冷笑,阿芙洛嫌疑如此之大,诸位长老却仍旧信任她,要不怎么说蛮族愚昧呢,空对血脉纯正之人抱有莫大的信任,要扳到阿芙洛,果然还是要制造出第二次、甚至更多次“意外。”
“慎言,”有人道,“殿下尚未归来,不知全貌,说什么都是徒劳。”
另一人气得差点和她吵起来:“难道你真认为是殿下通敌叛族故意泄漏情报、毒害首领?”
“我并无此意,只是殿下的确有嫌疑在身尚未洗清,更何况,未能保存好情报,难道就不是错了吗?审判庭都还没能下定论的事,你我争夺又有何意义?”
审判庭。
这三个字仿佛唤回了艾瑞的理智,她想到先前已经投靠自己的蒂娜副审判长、多半是装病不想掺合这趟浑水的刘审判长,和……刚上任没多久的另一位副审判长顾无觅。
这人也不知是装傻还是真傻,这种时候真要想远离这趟纷争,或许如刘审判长一般告假是最好的选择。可这人非但没有,还主动与蒂娜分担了查这次与阿芙洛有关案件的活儿,回复自己的密信也不知所云。
艾瑞想到自己前些日子拿到的那张“要想认识她人,首先介绍自己”的字条,气得简直想将这人从副审判长的位置上换下去。
但她刚拉拢蒂娜,顾无觅这个位置暂时还不能动。
洞穴中愈发吵闹,话题一旦涉及到阿芙洛,各位长老哪还有一点长官的样子。能坐到这个洞穴来的,诸位都是差不多的血脉纯度,谁也不服谁。
艾瑞抬手敲了敲桌子,水流的震动可以将动静传递得很清晰,诸位长老停下来看她,她耐着性子温声道:“无论如何,首领暂时醒来是好事,连日未有进展的投毒案也有了眉目,不过诸位是否应当先解决我们当下的问题?殿下回宫后,新的战略部署一直未能有着落。”
阿芙洛无脑拥护党和阿芙洛理智拥护党们暂且握手言和,然而讨论正事亦是都认为自己的方案在理,无法说服对方。艾瑞的话语不具有足够的权威性,阿芙洛不在,前线当真是一盘散沙。
艾瑞知道今天又吵不出什么实质性的成果,书记员在一旁将刀尖都要磨出火花来——如果是在陆地上,放眼望去满篇的废话,而她半个字也插不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算着时候又敲了敲桌子:“今日就到这里,此时容后再议。诸位长官辛苦。”
长老们唉声叹气地游出洞穴,其中一位路过她身边时低声感慨:“殿下究竟要何时回来啊?”
艾瑞攥紧了拳头。
就算阿芙洛背上嫌疑又怎样?亚特兰蒂斯的长老们仍旧唯她马首是瞻。
不过她很快又释然。
终有一天她会坐上比阿芙洛如今更高的、首领的位置,而计划中的这一天已经不算太远了。
一名长老还留在洞穴中,她反应过来,问道:“长官可是还有什么事?”
那人同她道:“方才诸位吵得不可开交,眼下总归是有机会同你提起,毕竟你日后要长伴殿下身边的。首领机缘巧合之下清醒一事,我认为还是太过蹊跷。”
艾瑞不动声色:“长老请讲。”
“信上说是蒂娜审判长入宫述职之时,首领嗅见其身上传来异香,自此方有清醒之兆。御医从她的鳞片上浓缩提取出极为浓郁的香气,而她本人却毫不知情。再度排查后发现另一位副审判长顾无觅的鳞片上亦有这种香气,而竟不知源头为何。”
艾瑞若有所思。
“这种香气附着在鳞片上时并不明显,是以蒂娜与顾都不清楚自己是何时何地染上这种气味,”她说着,皱了下眉,“可先前她二人也经常进宫述职,首领从未有过清醒之兆。依我看,这是否有些太巧了点?”
艾瑞心中冷笑,是啊,可不是巧。
首领中的什么毒她还能不清楚吗?不论是否为巧合,她先前规划的用药量都已经被打乱,首领的命暂时还有用,她得回去亲自确认接下来的用药量。
再者……她不相信真有这样巧的事,能与这件事直接扯上关系的除了蒂娜就是顾无觅,前者背叛或是后者搅浑水,唯有这两种可能。
长老还在同她说:“……首领已经命令重新彻查此事,听说是就从两位副审判长身上查起。”她叹了口气,仿佛海水能够将她的话语传递至远在皇城的阿芙洛耳中,“眼下竟是连审判庭都不可信了吗?殿下啊,要何时才能等到您执掌大局?”
艾瑞心中已信了七分,却还是作震惊状问道:“查审判庭?竟以严峻到如此地步,长老事从何得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