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客前厅,高素之、王映霜都在。
要不是名帖送来,没心没肺的高素之都快忘记自己的保母。
平心而论,她跟杨菩没什么大仇,过去杨菩的确帮了齐王不少忙,她没必要给杨菩脸子。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高素之的笑容便热络了起来,一见到杨菩,便说一声免礼,让人给她看座奉茶。
杨菩的态度很是谦恭,依旧全了礼节。视线从高素之身上一挪,便瞥到身形纤纤、挂着温雅笑容的王映霜身上。她的呼吸微微一滞,自以为平静的心里还是有些微的不快。她强行地按捺住那股不恰当的情绪,一脸严肃道:“我此番来,是有要事相告。”
高素之会意,抬手请伺候的奴仆退下,只余下她、王映霜、杨菩三人在。
杨菩没有说话,眼神又是一瞟王映霜。她虽然告诉自己不用在意,可控制不住,视线总要往王映霜脸上盘桓。
高素之已经知道杨菩对王映霜的防备和不满,她的语调冷了几分,淡淡道:“王妃不是外人。”
王映霜从容自若,大马金刀地坐在椅上,一点都不动弹。要是别人,可能为了和谐暂避杨菩的锋芒了,可王映霜她不一样,她无需笼络杨菩的心。
高素之见杨菩脸色不对,没再追着这事儿落她的脸,她笑了笑,又问:“夫人有何大事?”
语气温和有礼,没有过去的疯魔之态,也没有洋溢的热情和亲昵。杨菩心中感慨齐王的陌生,过去也期盼过齐王长大,可长大后、有主见的齐王,却冷淡她们这些旧人了。
定了定神,杨菩沉声说:“大王沉疴多年,可曾觉得自己身上有异状?”
高素之故作不解:“嗯?”
杨菩开门见山:“大王其实是中毒了!”
高素之眼神一凝:“这话怎么说?夫人是得到什么消息了吗?我难道不是头疾?”
杨菩哀叹一声,怜悯地看了高素之一眼,咬牙切齿道:“哪里是头疾,分明是有人要害大王!”
崔闳没跟她说太多,只讲这事儿皇后压下去了,可思来想去觉得这样不好,至少要跟齐王提一声,省得齐王重蹈覆辙。
杨菩原本很犹豫的,她相信皇后能处理好此事,府医也能解了高素之的毒,但崔闳的话也有道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果大王自己都不警惕,那谁还能救她呢?
抬眸看到高素之仍旧一副将信将疑之色,杨菩沉默片刻,抬出皇后来:“大王不用怀疑,是皇后殿下的意思。”
高素之垂着眼睫,她确定杨菩在说谎。中毒之事是她自己告诉皇后的,皇后还要多此一举要杨菩来知会她呢?杨菩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怎么没有反应?杨菩很纳闷,心中直打鼓。她悄悄地觑了眼高素之的神色,在她的脸上看出一股神秘莫测来。一股寒意从脊骨蹿升,她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王映霜一眼——如出一辙的让人心慌意乱的笑。
“大王早知道了?”电光石火间,杨菩想到一种可能。
高素之甩出一句话:“不知道。”
“那——”怎么这副表情?杨菩张了张嘴,询问的话到底没有说出口。
高素之慢悠悠地说:“我只是在想,到底是谁呢。”
杨菩脱口道:“除了元贵妃母子还能有谁!”当初就是元氏步步相逼,才导致皇后走错一步,如临悬崖,如履薄冰。
高素之点头:“嗯。”
没有后话。
杨菩也是后悔自己的失言,她的眉头紧蹙起,神色很是懊恼。她来只是为了提醒高素之,而不是想让她卷入前朝的风波中,不是让她去报仇。先前头疾,不,是毒素将她逼得十分暴烈躁动,那现在呢,得知凶手后,她会无动于衷吗?在此刻,杨菩才明白皇后不让她声张的用意。
“大王不要冲动。”杨菩又谆谆劝诫。
高素之胡乱地颔首,摆了摆手,说:“还有事吗?”
这是要下逐客令了。
杨菩心中悲凉,将情绪收拾一番,便如高素之的意,恭谨地从厅中退了出去。
她一走,王映霜那泰山崩于前而不变的从容神色就出现一道裂隙,她隔着桌子握住高素之的手腕,急声道:“大王之前是中毒了?”
“你别急。”高素之跟王映霜的眼神一交汇,心头蓦地一跳,她反握住王映霜的手,说,“现在好了。”
王映霜的关心让她心中欢喜,面颊上的红晕浅生。但她没让自己沉浸在那股心动的熨帖里,而是继续说:“不知道是谁告诉她这个消息的。”
王映霜眉头皱得更紧:“不是皇后吗?”
“不是。”高素之摇头道,她喊了亲卫进来,让他们去调查杨菩近来跟谁接触了。
王映霜沉着脸思索,在高素之吩咐暗卫做事的时候,她也让灵奴将府医给请过来,再度替高素之诊治。
高素之心中暗暗嘟囔,这府医有点本事,可先前没能看出来的毒素,现在难道还能发觉吗?只是对着王映霜那双盛满担忧的眼,她到底没有拂了她的好意。
结果当然是如高素之预料的那般,府医只说了一通跟过往没差的套话。
高素之调侃道:“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王映霜却没有任何笑意,追着府医询问该怎么调养。
府医沉吟片刻,说:“大王种植的辣椒,能治疟疾辟瘴,散气动火,只是多食亦有损。”他朝着高素之一叉手,“请大王戒之。”
高素之:“……”她根本就没吃多少。
这话像极了上辈子的医嘱——少吃辣椒、多喝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