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映霜木然地看了高素之一眼:“大王指得是什么?”这事情能瞒住十多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了,不敢想象,泰始帝知道此事后会如何震怒。到时候被问罪的岂是高素之一人呢?皇后、太医署、崔家甚至是王家都逃不过去。先前高素之没有点破,她也不愿意去深想,反正浑浑噩噩十几年过去了,那只要按部就班,再瞒个几十年都不成问题——虽然从高素之的一系列举措上看不出她想“按部就班”。
其实怎么做,她们两个人心中都有答案了不是吗?
王映霜说:“大王不能如闲散宗亲般做斗鸡走马的纨绔。”
高素之替自己辩解:“我才没有呢。”
王映霜瞥了她一眼:“只是说未来也不能如此。”她家大王飞鹰走马可能做不到,但还是有喝雉呼卢的资本的。她板着脸,很认真地说道,“不想让欺君之罪落实,那就自己成为君。”前朝的母后操权事可不少,不从夫谥、另起山陵、下旨称诏、自称为朕、着十二章纹的袍服……就差那一步。
高素之打得也是这个主意,得了王映霜的支持后,她自然是笑逐颜开,一把握住王映霜的手,诚恳道:“若真能成事,你便是君后。”
王映霜:“……”恨不得给得意忘形的高素之倒上一桶冷水让她冷静冷静,真有那一日,她能成为皇后吗?不对,她做什么想这个?!王映霜面颊泛红,也恼了高素之,气鼓鼓地瞪了她一眼。
可高素之的敏锐完全是间歇性的,仿佛察觉不到王映霜的瞪视,兴致勃勃地拉着她说话。先前种种顾虑,就算知道王映霜可能已经知情了,都不敢太亲近,现在嘛,眼前豁然开朗了,压在心中的大石消失,顿时变得无拘无束。
时人爱下棋,夜谈的时候难免会来上一局。可高素之的围棋技艺约等于无,于是她拉着王映霜坐在榻上玩五子棋,一直玩到子时过才灭了烛火。都这时候了,也没什么回蒹葭园的必要,王映霜在秋水园中将就一夜。
翌日。
高素之记得王映霜的吩咐,神清气爽地出发前往京兆府。将王泓、杜敏行捞出来还不够,得用“不论出身”来鼓舞杜敏行,在士人瞧不起他的时候,伸出一根橄榄枝,或许以后就能利用了。当然,这两位出狱后,也不需要留在长安。
东宫崇文馆中。
高神嘉收到了齐王府赶早送来的礼物——薯片、土豆泥。
虽然崇文馆里有各种糕点可用,不过大多数人都喜欢从家中拿些小吃食与同伴分享。土豆泥只有一小碗,高神嘉只分给亲近的几个伙伴,至于薯片呢,一一分过去,只是这么一来,每个人得到的都不多。
“公主,这是什么东西?尝起来好松脆。”一个个子不高、约莫七八岁的小姑娘眨着眼问道。
高神嘉笑眯眯道:“是齐王阿兄府上做的,松脆的是薯片,另一个叫土豆泥。”她觉得名字怪怪的,但阿兄那边都这么说了,她也跟着传就是了。她哪会不知道高素之的心思?不用人叮嘱,也会把事情办好,让阿兄赚很多的钱。
高神嘉又说:“阿兄说这要在长兴园中卖的,东西不多,一天只有十来份,可能不到七日就没了。”
“十来份?”小姑娘怪叫一声,眼珠子只打转,她们这儿就不止是十个人啊!那么一点,难道是什么珍奇?对于奇珍异宝,她们这些权贵家的孩子,哪里肯落在人后了?都等不及放学回去,忙不迭遣人回家去传信。
各高管权贵家的夫人们,听说什么薯片、土豆泥满脸茫然,那都什么东西?家法严的恨不得冲去崇仁馆将就记得吃的小崽子打一顿,而惯来宠爱孩子的,已经准备动身了。不知道什么东西不要紧,有一点听明白了就好,那便是长兴园里又出好东西了。
平阳公主府中。
高满也得到高素之送来的薯片和土豆泥了。
她的胃口不大,只吃了一些,余下的都进了慕容观的肚子中。
“要不是齐王点名了拿去卖,我都想留在自己府上了。”高满感慨道,“也不知她从哪里找来的。”
慕容观垂着眼道:“饱腹感很强。”如果能够大面积种植,这意味着行军的干粮又多了一种选择。可土豆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只有高素之知道。
“陆天监来我家求娶了。”慕容观忽又道。
高满神色倏然一冷。
临汾候、卫尉卿陆天监是淑妃之弟,为勋贵一派的人物,原是步陆孤氏,后改成汉姓。陆天监跟晋王走得近,想要为自己的儿子陆绍兴求婚于慕容家,怕也存了拉拢之意。
“你别急,我不会同意的。”慕容观又说。
高满低头,呷了一口茶,闷声道:“我没急。”她谆谆劝诫道,“你要小心,不要卷进去。”
慕容观扬眉,洒然一笑:“我晓得,阿满,你也要提防盯着你钱袋子的人。”
吴王、吴王妃皆早薨逝,如不是泰始帝和皇后将她充作公主,处境不知比现在艰难多少。可就算得了宫里两位的照顾,很多事情也得靠自己。别说她不是那两位亲生的,就算真是泰始帝所出的公主,与深宫还是隔了一层。她如果不靠自己立起来,哪能掌住家业?
高满心中幽幽地叹气,面上仍旧挂着笑,她将话题一转,重新落到高素之的身上,说:“齐王带来的惊喜可不少。”惦记着她钱的还有高望之,但那厮总想着空手套白狼,给出的也只是空头许诺,哪像高素之,说得明明白白,带来的是真金白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