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高神嘉几岁,跟被迫当“长子”的原身还是很容易形成对比的。原身处处受到钳制,还有病痛加身,对高神嘉这个享受一切的妹妹,怀有一种深刻的嫉妒。她对高神嘉很是冷淡,甚至还用凶恶的神情威胁,可高神嘉呢,对“长兄”一直怀有兴致,经常找理由来齐王府中。不过后来,高望之在泰始帝和皇后跟前告状,帝后便不怎么允许高神嘉去齐王府了。
高素之的话很直白,并不为皇室之间单薄的关系做掩饰。王映霜很惊诧地看了齐王一眼,倒是没怎么听出齐王的怨气。她的婚事由不得自己做主,王家不好说,但她是彻底地绑在齐王这条船上了。如果齐王无意做闲散宗亲,而是要争一争,那她的清闲日子就远去了……王映霜心绪翻滚,眉头不由得紧紧蹙起。
高素之不知道王映霜在想什么,名义上是“夫妻”,可实际上只是有几面之缘的陌生人而已。她觑了眼能量值,不知什么时候停止涨动的。按理说,她该找个借口回去了,毕竟目的已经达成。可转念一想,跟王映霜处好关系是长久计,如果能当朋友最好。高素之也就没吭声,任由下人将她抬到蒹葭园中。
蒹葭园中,乍一听齐王又来,一个个很是慌乱,最后在张嬷嬷的呵斥声中,才找到点自在,陆续出来迎接。这加上伺候高素之的,黑压压一群,声音汇合到一起呢,就像是春雷的轰鸣。从肩舆上下来的高素之摆了摆手,将下人挥退,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王映霜,等待着她引路。
虽然说王府中有藏书阁,蒹葭园中有书房,可王映霜图个方便,在自己的厢房内也摆上了书架,书房反而被冷落了。斟酌片刻,王映霜朝着高素之道:“大王且坐下休息,妾身去誊抄书目。”有些书轴是从王家带过来的,上头写着她的见解,她着实不愿将书轴直接送给高素之。
“无妨。”高素之道,她像是读不懂王映霜的脸色,眨着眼很是期待。
王映霜眉峰紧锁,她没有半点搀扶高素之的打算,而是迈开步子在前方引路。高素之想的是去蒹葭园中的书房,可在廊道上拐着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过于侵入王映霜的私人领域了,怪不得“不快”的情绪是形同实质。这会儿要是回头,会不会被王映霜认为是在戏弄她?出尔反尔恐怕不妥当。高素之转眸睨了眼步步跟随着自己的侍从,打了个“止步”的手势,让他们在外候着,而她自己呢,拖着破败的身体徐徐前行。
头疼没有发作,没咳嗽、没吐血、没摔倒,高素之很顺利地进入王映霜的闺房中。她的王妃以书为师、以书为伴,已然是将卧房打造成一个书库了。高素之的视线没有乱瞟,堪堪扫过一扇六折山水屏风便挪了回来,聚精会神地盯着书架。
王映霜扭头的时候,发现高素之一个人站在那儿,至于贴身伺候的奴仆,早已经不见踪迹。这是来抄书目的吗?王映霜心一沉,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她的面颊微微泛红,有紧张,然而更多的是烦躁与恼怒。
高素之没注意王映霜的神色变化,她很好奇王妃在看什么。抬起手从书架上的帙袋中取下一轴,还未待展开,便听到王映霜的声音响起:“大王是要在这里看书吗?”话音才落,王映霜已经越过安全的距离走到高素之的跟前了。书架上都是卷轴装,翻看的时候需要书几展读——她怕高素之一不小心,将她的书给毁了。
高素之没有体味到王映霜的心理,她很自然地松手,将书轴递给王映霜。现在是她到这个世界中,头一回看到书籍,至于原身的那点记忆,模糊到可以忽略不计。她松开了手,但没有彻底离开,还托着一枚沉甸甸的象牙标签,上头写着《尚书正义卷二》几个字。她瞬间就失去跟王映霜探讨的兴致。而是将注意力转移到其它帙袋上,拨弄着露出袋口的书轴标签。
王映霜接住书轴的时候,注意力不免落到高素之那双素白如玉的手上。是因为病体未愈才显得纤细柔弱的么?王映霜还在愣神,压抑的咳嗽声又在屋中回荡。
高素之才高兴没多久呢,那捣着她脑袋的剧痛又传来了。她向后退了一步,没让自己撞到书架上。那毒也不知道用什么做的,发作起来呢,浑身上下都泛着疼,肺部、咽喉都像是要被人戳爆了。控制不住的暴虐情绪上浮,高素之只得紧咬着牙关忍下来,她不想在王映霜跟前露出残暴的一面,那本来就不是她的本性。
王映霜再不想触碰高素之都不行,她伸出手扶着站不稳脚跟的人,一边满是急色地向外喊人,让人去请府医过来。高素之被剧痛折磨着,虚弱地靠在王映霜的怀中,一时半会儿思绪也无法转动,还是系统期期艾艾的声音响起,她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也顾不得疼痛了,道了一声“造孽”,暗想马甲要掉啊!事实证明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在自以为是这一方面。高素之急急慌慌地推开王映霜,如避洪水猛兽。可那虚弱地病体旋即倒了下来,再度陷入困窘中。
先是被高素之莫名推搡,再是被那身体一砸,王映霜也被折腾得头晕目眩。齐王在避她,仿佛她是蛇蝎,难道她自个儿就愿意管吗?王映霜都要被高素之给气笑了,但在迫不得已接住高素之的时候,王映霜倏然露出一抹惊色,她睁大了眼睛,眸中满是错愕。
高素之脑中嗡嗡作响,没有注意到王映霜的神情,恰在这时候,府医已经被人请了过来。府医原先是太医署中专门替崔皇后把脉的,随着高素之开府,他也被派遣了过来,专门看顾高素之。应对高素之的病症他已经很有经验了,几枚银针下去,多少压制了高素之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