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寒暄罢,莫天权将连屿迎入房内,跟在连屿身后的一位带着兜帽的黑衣人露出身影,向莫天权拱手后,随连屿迈入房中。
曲隆一眼便认出那人穿的是龙卫黑衣,全身罩在黑布下。虽衣袍走线绣纹并非龙卫首领制式,然那人修为已至金丹后期,同连屿如今修为相当。
曲隆垂眸判断局势:若真打起来,自己有能力牵制两个金丹后期的对手吗?
自然是远远不够的。
念及此,曲隆微微垂眸皱眉,待两人各自落座后,曲隆和占止站到椅子后面,认真扮演背景板。黑衣人至长塌旁边,跪地为连屿斟茶。他奉茶至连屿手边,连屿没理,他便一直举着,动都不动,成为姿势更加多样的背景板。
连屿靠在长塌上,面上仍难掩喜悦:“卿锋,早前几日孤便听说宣城出了一神兵,孤派人多方打听,却只探得这神兵会在长山会出现。今日孤得了此剑,便立刻问了刻纹师身份,没想到宝侍言此人就在长山会。孤本来心下有些忐忑,未曾想居然是你!我们二人,当是三年未见了。”
莫天权轻笑:“三年前一别,我也常感叹殿下英姿。只是殿下地位尊崇,我不敢贸然打扰。说来惭愧,这‘苍山佩水‘的刻纹师并非是我,而是我的下属。”
话至此处,连屿仿佛才注意到莫天权身后两人,疑惑看他们,“噢?不知是哪一位?”
曲隆静静站着,面上无甚表情。占止则眼观鼻鼻观心,认真思考等会儿万一打起来自己要以怎样的姿势藏到曲隆身后。
莫天权笑着示意占止:“此人名为占止,正是苍山佩水剑的刻纹师。”
“啊,原是这般。”连屿看了看莫天权再看看占止,试探问:“卿锋说此人是你下属,那他与嬴氏……”
莫天权笑道:“此人与我有些渊源,老祖见我修为勤恳,便将他遣至我名下了。
莫天权是嬴氏旁支,这件事不是秘密。但是若真论起家世来,嬴氏排妖界第一,连家人看到赢家人,也得低三分头。虽然连屿是连家求来的,但那只是因为嬴氏老祖不忍心让族中天资卓越的女娃娃孕育龙子,所以连家捡了便宜。实际上连屿背后一半资源都与嬴氏有关,抢嬴氏的人,他可绝对不敢。
但是,这占止是莫天权名下的,即是说,此事仍有转圜余地。
连屿心念电转,状似好奇问:“不知卿锋是如何发现了这位刻纹师?”
“连殿下言重,其实是此人算与我一同长大。得知我入吞天宗后特来寻我,为的只是谋求一份差事。我一时心软,便答应下来。只是连殿下也知我囊中羞涩,有一个铁戎已是很大的开销,更别提这样一位刻纹师。故我给他一个机会,让他来长山会另择明主。”
短短几句,不仅点明了自己所缺,还给连屿一个名正言顺开口的机会。让这场买卖下人变成良臣择主的温馨场面。
连屿最喜欢莫天权这样的聪明人。
这样的说话方式,能让他暂时忘却自己只是一个被世家所牵制的夺权傀儡,把他捧成一个开疆扩土的伟大君王。他知道自己悲哀且苍凉的生命无所选择,所以只能自欺欺人的向莫天权寻求些许安慰。
他是真心实意的将莫天权当成朋友。
但在场的另外三个人,都在这场对话中,看到了一个几乎已成定局的事实。
——莫天权,很可能会把连屿骗得底裤都不剩。
连屿想的也非常简单:莫卿锋是他的朋友,莫卿锋的人就是他的人。虽然他没法名正言顺把嬴氏的人纳入自己麾下,但如果他能拉拢莫卿锋,也就能得到占止这样一个厉害的刻纹师。
莫卿锋一个嬴氏旁支,甚至没有冠主家姓,能对嬴氏有什么忠心吗?
想到此处,连屿觉得此计十拿九稳,便假意扼腕叹息:“唉,卿锋,你也知道,孤虽空有财力,身边却缺少贤良,这妖龙殿下当得并不顺利。”
“连殿下何必如此?”莫天权皱眉,“若连殿下能重用此人,不仅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也不算辱没此人才华。只是……嬴氏与连家终究有别,是我这下属没有福气。”
连屿惊讶看他,“卿锋,孤断不是那等夺人所好的人。此人是你下属,孤怎会要你割爱?听你说你近日缺灵石,孤便想着能否委托这位刻纹师刻些纹路,孤自出三倍市价,不会亏待于你。”
“噢?”莫天权思索片刻,恍然大悟,“殿下此意我明白了,只是,其中种种,此处不甚方便细言……”
连屿大手一挥,“好说!影三,拿孤的令牌来。此后卿锋可随意出入孤在撼地峰洞府及连家府邸。再拿五万上品灵石,做订金。”
那端茶的黑衣人放下茶盏,自储物袋中拿出一枚令牌并一袋灵石,恭敬行至莫天权身边,双手呈上。
莫天权也不推脱,起身拱手,笑道:“既如此,便多谢连殿下了。”
买卖敲定,设想达成。
两人又随意谈了片刻,临走前,连屿指向曲隆,随口问了一句:“卿锋,你身后这苍狼侍卫,多少钱?”
万万没想到,此话一出,房间内空气出现片刻冷凝。
莫天权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僵硬了一瞬。
连屿极少见到莫天权这样的表情,也自知自己说错话了,但他是龙子,当然不能先道歉,于是也僵了片刻。
曲隆面色不变,垂首静静站着。
在一片冷凝中,莫天权轻声开口,破开了一室的寂然:“这位是我朋友,让殿下见笑。”
曲隆有些意外,诧异抬眼看了下莫天权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