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陪伴的家长急得团团转,恨不得自己飞上去将不断哭喊的孩子抱下来,有的在骂工作人员,有的在下面安抚孩子,还有的在打电话报警。场面一度乱成一锅粥,吵闹呼喊大叫,混杂着其他项目的欢声笑语,那个听觉刺激至今都深深地扎在陆信的脑子里。
当时的陆信也在哭,哭得肺管疼,喊得嗓子撕扯出奇怪的擦音。
而他的妈妈也在打电话,在十多米远外的休息区侧对着八爪鱼升降机,拿着电话焦急地说着什么,神色含着怒气,看口型似乎在大声争辩,说着说着,大约是嫌背景太吵,用手挡住话筒彻底转过身去,只给疯狂叫妈妈的陆信一个毫无所觉的背影。
从那起,陆信凭空多了两个毛病:恐高,逆反。
也是在那一晚,他听见父母激烈的争吵。
他们要离婚,心底里没有人真正想继续养这个孩子,只一门心思争夺巨额财产。
陆信名下挂着已故的另一个爷爷给的资产。两个人为了这些无所不用其极,带孩子玩一出失踪也算是其中一种示威的方式。
陆信忘了自己被挂在天上的恐怖五分钟,只揪着自己没人要的真相,孤零零打了车,跑到范寻的家嚎啕大哭。
后来和范寻一起去国外玩儿,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经过几分钟短暂的颠簸,陆信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有这种后遗症。
自此,范寻比他本人还要注意这些敏丨感点,还因为这个差点和人动手。
高一学校曾组织过春游,地点定在市郊一个主打超长距离水上滑梯艇的小山,其中一段上山的必经之路上设置了一条吊索桥,桥面很低,掉下去无非湿个身,但下面的人工水流湍急,算不得十分安全。
班级一位男同学青春年少,带着浑身使不完的精力在桥面前后来回的跑动,连带桥身不停大摇大摆,女孩子们抓着锁链惊叫,她们叫得越欢男生越来劲。
陆信顶着惨白的脸,站在桥中央动弹不得。范寻搂着他勉强稳住身形,将人扣在怀里屏蔽他不自主向下望的视线。
男生跑动的路径经过范寻面前,被他一把抓住后衣领,勒得咳嗽好半晌。
那时的范寻远没有现在这样情绪隐蔽的克制,十六岁的范总凶起来异常尖锐,他抓着男生的脖子卡住他的下巴,只道:“再跑我就把你扔下去。”
陆信抱怀站在瀑布下,看着和当年那个大同小异的桥,侧靠着岸边的桥墩望着队友们欢声笑语地走过去。
“你不过来?”姬耘率先到达对岸,放眼瞧见一动不动的陆信,冲他挥挥手。
再向前就是蹦极台,几个人热烈讨论的一路,这会儿就是奔着那地方赶路。
“不去,你们玩儿吧,我回去了。”
他悠闲摆手,要回去找男朋友了。
这桥没有范寻他是不可能过的,没得抱没得缠,这么独立自主的事情,陆信不做。
作者有话要说:
都是惯得。
(亲妈叹息)
肥了
山腰的别墅群错落在一丛丛低矮的草树间,红色的屋顶像是蹲在其中的人戴着帽子,稀松的被绿叶遮挡。
范寻在最近的一间屋子里等他,其他没兴趣蹦极的人也都在那处院里吃水果喝饮料休息,合计着一会儿沿着山路欣赏风景。
陆信没着急进屋,见到指引路标上写着鹿园和小喷泉的字眼,脚步一转,插着兜慢悠悠地溜达过去。
范寻要是结束电话肯定会第一时间找他,现在还没动静,应该还在处理那些急事。
陆信顺着小木牌一路嗅着青草气,山里的季节总比城市里来的早,这个刚结束春天的日子,已经能听见几声突兀的蝉鸣了。
听着就热。
陆信揪起衣领晃了晃,虽然偶尔有风吹过,依旧挡不住头顶的灼灼烈日烤着他露在外面的胳膊和脖子。
早知道刚才就不把范寻的外套脱下来了。
一边走陆信就一边后悔,还没看到小鹿就已经想调头回去吹空调,这会儿范总要是在身边,陆大少爷肯定又要耍赖。
喷泉就设立在鹿园门口,硕大的圆盘坐在院子里,水柱交叉着喷得老高,周围的空气顿时凉爽下来。
今天除了他们还有许多客人,小朋友们也不嫌湿,在水流下奔跑欢笑,家长歇在几米外的凉棚下,有的躺着有的坐着下棋,手边放着啤酒饮料,偶尔抬头看一眼孩子再继续和朋友奋战。
可当真是将度假村的经营主旨贯彻得结结实实,处处弥漫着懒散悠闲的氛围。
谷净维也带着女儿老婆先一步来到这里,负责引领的服务生冲着陆信客气地打招呼,正准备进园子的谷净维回头,一挑眉,“你自己来的?范总呢?”
“开会。”陆信手里攥着半分钟前被风吹到脚边的小野花,花朵完整鲜艳,明亮的紫色中间缀着一圈白,精致小巧。
他把花插在小姑娘的羊角辫上,系成麻花的朴素鞭子顿时点上色彩,她拉过眼前看了看,露出缺牙的小嘴冲陆信粲然道:“谢嘘嘘。”含糊得十分可爱。
陆信轻笑,“不客气。”
“范总老是这么陪着你,不会耽误工作吗?”谷净维将挣扎的女儿放到地上,牵着手,跟着工作人员进入满是悠哉梅花鹿的园区。
“一般来说,大企业都有专营团队。”陆信从桌台边拿了一顶草帽扣在头上,跟着他们的节奏走着,他说:“他是决策人之一,但也没你们想的那么操心。”
真正烦心的是范寻背后的家庭关系,亲戚朋友利益牵扯,带着血缘的纽带总是要比单纯的金钱连接要复杂恶心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