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被抄,没收了宁荣国、大观园、贾赦的宅院,以及所有家财。并将贾赦贾琏以及房下男丁入监,革去职衔。
又过一日,皇帝得知宝玉出宫,虽知人是北静王接出去的,却不好大张旗鼓的命人去寻,只得遣了人暗中查访。
对于贾府抄家一事,北静王心知肚明。但碍于宝玉一事,也不能向皇上求情。便私下托了西宁郡王和东平郡王。那西宁郡王最是和善之人,当日也是他带人抄的贾府,心中着实不忍,便寻了时机上奏,将贾府情况一一告知,为其言尽善辞,又道元妃溘逝未久,何忍家人遭此一罪。
永颐却道,“匿藏之罪,足以诛灭九族,朕如今不过是抄其家,小惩大诫。”又有忠顺亲王在旁帮腔,指着从荣国府中查抄出的“借券”“贡品”等物不放。西宁郡王即便是再有心,也无能为力。
过一日,北静王从林瑾容口中得知,宝玉曾被王妃杖责,以至于病了许久才好。既惊又怒,想着那日皇后提及宝玉伤势时,心中虽有疑惑,但因行事匆忙也未及细问。
回府后,唤来王妃询问,起初拒不承认,只到北静王唤来王府下人一一责问,这才失了镇定道,“不过是随手打了他两下,也值得王爷这般兴师动众的来责备?本妃不过好意请他入府小叙,他非但抗谕不遵,更对本妃口出污秽。本妃这才小惩大诫的教训了他几下罢了。”
北静王怒道,“身为王妃,无故杖责人在先,满口胡言在后,犯错焉不知悔改。那贾宝玉原是荣国府嫡出,岂容你一内妃擅自杖责与他?你身在上位,调唆奴才行事,这般狠毒决断,王府留你不得。”
听完北静王一言,王妃反而冷下心来,笑道,“好个正义凌然的北静郡王,你和那贾宝玉的事,又岂能算上干净?如今倒指责起本妃的不是。也该事先想想自己行径才是。”
北静王未想王妃竟会如市井刁妇一般大放阙词,身为
官家小姐丝毫未有气度风范,言辞裸露且蓄意讥讽,顿时心中恼怒。遂命人将其送回房中严加看管,不许出门一步。
宝玉在柳府一夜未曾阖眼,想着贾府被抄,府中男丁逃的逃散的散,几个管事的又全下了狱,便再无一丝的睡意。
清晨,未等林柳等人起来,宝玉便留了字条前往荣国府去了。
等从角门入后院去到贾母的房间,众人一见宝玉回来,不约而同低泣。宝玉这才见女眷里唯有贾母、周姨娘、李纨等几个近侍丫头在,忙问刑王夫人、凤姐、赵姨娘何往?贾母忍了悲戚道,“给东府定的罪是藏匿罪女,那边的人都入了监。又从凤丫头那里查抄出不少借券,牵连甚广,才使得有嫌疑之人皆都入监查办。”
李纨也淌着泪道,“东府那边只怕是再难出来的。如今几个王爷同时查办,就只看凤丫头那里能否开恩赦免其罪。”
宝玉一听,顿时愣神。不想才两日未曾回府,那繁华似锦竟已仿如前世。又见贾母等人穿戴简朴,好几人同在一处歇息,屋内再不见往日富丽堂皇,心中不觉黯然悲怆,一股说不出的哀伤盘踞心头久久难以散去。
科考即将来临,如今贾兰也认真读书。贾母等人将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西宁郡王盘点了从贾府查抄出来的物品后,将之记下呈与殿上。此正值某国亲王前来求亲,皇室中一时也选不出适当的人选,西宁郡王趁势推荐元妃之妹探春,并为荣国府一干人等进言。
永颐还有犹豫,东平郡王也道,“臣也曾听闻这位荣国府的三小姐文采不俗,相貌清丽可人。由她和亲,也断不会有辱国体。”
忠顺亲王即刻开口反驳,并道,“荣国府一干人等皆属待罪之身,怎能出任和亲重任?”
西宁郡王弯唇一笑,慢条斯理道,“亲王言之有理。据本王所知,亲王家中有一胞妹,不知是否已到指婚年岁?”
忠顺亲王脸色不着痕迹地微微一变,眼中恼怒一闪而过,停了半晌才弯腰朝殿上俯身行礼道,“臣却有一妹,只是年岁尚小,还在闺中。荣国府三小姐臣也略有耳闻,虽是待罪之身,也可戴罪立功。”
永颐并未当朝应允,只说要再斟酌,便退朝离开。他心中十分清楚,倘若真令贾探春和亲,荣国府一干人等少不得要因这王妃的缘故而受到庇佑。除藏匿罪女的宁国府外,荣国府那些私下借券之人皆都可发放回府。
永颐本看着贾宝玉情面,不想过早查办贾府。如今既然已经着手进行,也断不能这般轻易饶恕。
而另一头,北静王得知宝玉离开柳府,亲去贾府将他接出,去到柳长袀的店中道,“只需过了这一关,也就罢了。”宝玉难掩心中悲痛,问道,“如何过得去?藏匿罪家之女,重则是要诛九族的。就算能侥幸不死,将来也是要流放远地,一生不得回朝。这要如何是好?”
北静王道,“宁国府之事,再难回转。如今,也只能凭借府上三小姐一事为荣国府开罪。”
宝玉闻言大惊,忙问“探春何事”,北静王将朝堂之争道与他听,宝玉心如绞痛,静默许久后才问,“已经别无它法了吗?”
北静王摇了摇头。林瑾容上前劝慰道,“宝兄弟,大家都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贾府遭此一役,也不能再回到过去那般辉煌。送三小姐远嫁并非你我心中之愿,但倘若未有此计,只怕王夫人等人也难以出监。”
宝玉霎时愣了神般坐到椅子上,喉间那股灼热的烧蚀一涌而上漫至眼底,不觉间,眸中浮起丝丝水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