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看她一眼,又看元秋一眼,整张脸是五花十色,又青又紫。
良久,他一挥袖子将桌上的烛台掀飞在地,吼道:“还不给我滚出去!”
这话显然是对元秋说的。
他略一拱手,既无惊慌也无害怕,转身离去。
与县令老爷擦肩而过时,元秋感觉到他怒瞪自己的视线,所以偏过头,轻轻冲他开口,是讥讽的口吻。
“阿娘都还记得我,父亲怎么就全忘了呢?”
在县令老爷脸色一僵,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走出了房门。
胖鸟在门口等着他,刚才县令进去时没有关门,它已经悄悄在外头目睹了一切,如今见他出来,赶紧跳到他肩上叫:“嘎嘎嘎!”
你刚才那一出是干什么,不会真的想要勾引有夫之妇吧!
“……”元秋没有答话,它好奇地偏过脑袋,这才发现他的脸色竟然很不好看,手抬起来,虚虚捂着嘴,额角有青筋暴起。
没等胖鸟再问出一句,元秋突然扑到池塘边,张着唇,背脊起伏半天,整张脸都白了,却还是什么也没能吐出来。
只有银线一般的唾液从嘴角划过下颌,给这副狼狈之姿又添了几分糜烂。
胖鸟被他这么大的反应吓住,愣在一旁不知该不该上前。
良久,元秋喘着粗气,抬手擦去嘴角的唾液,转了个身,背靠着池塘“哈哈”笑了几声,并不见得多快乐,像是从胸腔里硬挤出来的。
“嘎嘎……?”
你到底怎么了?你擅自做出刚才那种事,应该有提前告诉日持吧?
胖鸟总觉得这人不像表面那么乖顺,虽然跟着他是迫不得已,但也有替朝长陵监视他的意思。
“告诉她?”
元秋反问回来,扯起嘴角笑:“她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告诉她?”
“嘎嘎!”
你怎么知道她不知道?日持表面上不说,知道的东西多着呢!
胖鸟谈不上多么喜欢朝长陵,但也绝不允许别人拿她当笨蛋。
元秋似乎听出它这一层意思,讥诮地挑眉:“她连真正的我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你对她的这份自信到底从何而来呀?”
那轻蔑的眼神就像在说它这只畜生的思维愚蠢得可笑。
胖鸟气得直跳脚。
——你等着你等着,日持早晚会发现你恶劣的本性,到了那个时候,你再想装乖骗她也没用!
元秋不以为然地哼了声:“发现?她才不可能发现呢。”
说罢,变脸一般,他弯起眉眼温和地笑了笑:“因为我知道怎么掌控自己的笑容,只要我想,我可以一直这样。从没有人能发现,就算是她,也不能。”
其他孩子在读书写字的时候,元秋就已经被关在那座阁楼里学习如何迎合他人、取悦他人,所以他在这方面,对自己有着绝对的自信。
他不露出破绽,那种榆木脑袋,凭什么会发现呢?
元秋忽然想起那天在阁楼里的失态,他最后尽力地补救了,为此还吻了她的手。
那是她第一次没有直接离开,反而蹲下身,替他擦了眼泪。
那眼泪有一半是真的,有一半是他后来硬挤出来的。
但她显然没有看出来。
看吧,他生来就是为了取悦别人的,所以他才能做得那么好,让那个榆木脑袋的心,都为他软化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