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眼睛便不由得瞟向了妹妹,目露迟疑不确定。
这些年私下里她可没少说道那块破石头,妹妹也的确反感起来,但……今日这突如其来的荣国府之行却总叫她感觉剧情过于强大,似非要将这二人拴在一起般。
“叽——”
才踏出门槛,原本悠闲挂在屋檐下的小画眉就扑棱棱飞了过来,落在她的肩上好一顿叽叽喳喳。
见状,林黛玉忍不住笑起来,“姐姐你瞧它这小嘴儿忙活的,看起来像不像在跟你说话?”
自信一点,将“像不像”去掉。
林碧玉但笑不语,眼底深处划过一抹深思。
“见过两位姑娘。”
“梁嬷嬷?这一大早就忙活去了?”林黛玉微微冷了脸随口寒暄一句。
正在这时,原本立在林碧玉肩上的那只小画眉却突然飞了起来,直奔对面之人的头顶上方。
本能被吸引了注意力,梁嬷嬷就抬头瞧了一眼,却猝不及防被什么东西噼里啪啦糊了一脸。
下意识伸手一抹——温温热热的,稀里哗啦的。
“咦……”
姐妹二人及一众丫头婆子皆反应一致,齐刷刷捂住口鼻连连后退。
嫌恶的眼神之下,却是抑制不住的幸灾乐祸大快人心。
“这么晚了父亲还忙着呢?看来是愈发棘手紧要的时候了,整日忙得竟都难得见上一面。”
林如海从一堆公务中抬起头来,摇头失笑,“果真什么都瞒不住你。”
上前几步,眼看碗里的茶水早已见了底儿,林碧玉便顺手拿起尚还温热的茶壶又添了些,“真就到了这样的地步?”
“为父不过是未雨绸缪尽量以防万一罢了,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连才九岁的那块小土豆子都意识到不对劲了,父亲竟还妄图拿我当三岁稚儿糊弄呢?”
林如海这会儿也不知究竟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孩子若生得愚钝些总不免遗憾忧愁,但这孩子太聪明了却也叫做父母的时常头疼不已。
更何况,他家还不是独独一个鬼灵精。
姐弟三个是一个赛一个机敏聪慧,难对付得很呐。
心里头忍不住暗暗嘀咕起来,垮着脸唉声叹气的好似愁得不行。
但他却并不知晓,自己此时此刻的眼神是有多骄傲多满足。
“父亲倒也不必绞尽脑汁寻那些哄人的话来宽我的心,我并非是来劝父亲临阵脱逃的。在其位谋其政,这是父亲的责任,亦是父亲的抱负,我懂。
我只希望父亲能够竭尽所能保护好自己,该怂的时候宁可怂一些迂回些,又没什么丢人的。可别还学着那热血沸腾的毛头小子去,毕竟您也不希望自个儿的爱妻改嫁、孩子管别的男人喊爹吧?”
感动到一半的林如海顿时脸就绿了。
见他那副吹胡子瞪眼的模样,林碧玉不禁嘴角一弯,满眼促狭。
稍顿一瞬后,她的神情又重新变得严肃正经起来,站在旁边用几乎是耳语的音量说道:“先前给父亲的那什么天山雪莲、灵芝老参之类的东西都还有吧?”
林如海微微点头,“这些年也就只有你母亲、妹妹弟弟用过几回,还剩了些仔细存着呢。”
说起这个话题,他的心里头一时间又不免五味杂陈。
太太总抱怨他根本一点儿都不能体谅她心里的痛苦纠结,埋怨他更偏宠长女对待次女及儿子未免有所不公……可她却不知,当年她病重几乎快要咽气之际,是长女悄悄给了他一株天山雪莲才将将救回。
还有次女和幼子,明明打出生就病恹恹的,任谁看都是一副养不活的模样,怎么就莫名其妙一日比一日好转了呢?养到如今连药都不必吃了,个个活蹦乱跳的。
还能是因为什么?都是长女弄来的那些花花草草的功劳啊。
不夸张地说,他们都欠着长女一条命。
这叫他如何还能体谅她的痛苦折磨?每每看见她区别对待长女,他这心里是当真难过,都恨不得替长女委屈死了。
尽管她本人似乎从不觉得多委屈。
“我有什么好委屈的?她是我的生母,我的这条命是她给的,那我还她一条命自然也是理所应当。明明是两清之事,何来委屈之言。
况且,她也并未真正对我做过什么出格之事,只是不曾给予我母爱罢了。”
这话乍一听似乎很豁达很宽容大度,但林如海却从中听出了冷漠决然之意。
两清之事……
心里一紧,林如海脱口而出,“不如将事实真相告诉你母亲……”
林碧玉却毫不犹豫拒绝了,“有任何意义吗?我顶着这张脸一天,她就不可能真正解开心结看我顺眼,既是如此我要那虚伪的感激愧疚又有何用?父亲,我不稀罕。
再者说,父亲虽从未深究过我当初小小年纪究竟是打哪儿弄来的那些好东西,却想必也知晓我有所奇遇。如此离奇之事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份危险,咱们林家也并非无所不能。
我敢叫父亲知道,但她与父亲却不同,她的背后还有整个荣国府……姑且举个不太合适的例子来说,倘若有朝一日荣国府那位老太太发生意外需要什么天材地宝来救命,她难道能够眼睁睁看着亲娘去死也要保护我吗?她不会。
父亲心知肚明,若不然也不会一直死死瞒着她,这大抵是父亲与她之间唯一的秘密吧。”
林如海无力反驳,“是为父冲动了……”
林碧玉摇摇头,叮嘱道:“那些花花草草父亲有需要的话别不舍得用,兴许对旁人来说是那千金难求的天材地宝,但对我来说却实在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