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想着,石老闷就来到了西大街儿子的汤锅前,搭眼一瞅,汤锅前稀稀拉拉的喝家不多,他也冇吭气儿,直接坐在了小桌子旁的木凳子上。
压瞅见石老闷来,到石老闷坐在了木凳子上,石小闷也冇说一句话。压他瞅见自己爹那一刻起,他就胸有成竹,其实他早就已经想好了,重新支汤锅,也不是啥背背藏藏的事儿,想藏也藏不住啊,自己爹知道也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儿。其实在重新支锅前他已经想好,一旦他爹寻他的事儿,只要不掂着锤来砸锅,他就跟他爹使橡皮脸,阳奉阴违,把他爹的气性磨掉。你个老头儿家,总不能见天跟自己儿子的汤锅过不去吧,再说了,即便是你有啥短处攥在章兴旺手里,那是你们老头儿家的事儿,能不能拆洗开也是恁俩老头儿的事儿,恁儿被章童打成这样,要不是恁这俩老头儿在中间站着,这事儿能拉倒?咋着石家有仨儿,他章家只有一个儿,人被打伤再不让支汤锅,冇这个理儿啊,就连清平南北街上的街坊四邻对此都大惑不解。虽然自己能想到,自己爹不让他再支汤锅是有难言之隐,那是恁老一茬人的事儿,碍不着小一茬人的蛋疼。
石小闷把盛好汤的汤碗,搁在了他爹的面前,问了一句:“吃啥?油馍头还是油饼?”
石老闷:“啥也不吃,我吃罢饭了。”
石小闷:“那就是专门来喝汤的?”
石老闷:“你说呢。”
石小闷:“我啥也不说,你老给汤拿拿味儿吧,看中不中。”
“拿啥味儿?吃饱撑的就拿不出啥味儿。”石老闷用手里的小瓷勺在汤碗里一边搅和一边说,“汤味儿不用拿,搭眼一瞅就知是啥味儿。”
石小闷:“那你瞅瞅,这汤是啥味儿。”
石老闷冇接腔,搲起一勺汤送进了嘴里,然后抬眼瞅着石小闷。
石小闷问道:“啥味儿啊?爷们儿。”
石老闷还是冇吭气儿,又搲起一勺送进嘴里。
石小闷:“说啊,爷们儿,啥味儿?”
石老闷咂巴了一下嘴,然后抬眼瞅了瞅牌匾和对联,说道:“中,词儿捅得不孬,谁写的?”
石小闷:“封先生写的。”
石老闷又搲了一勺汤送进嘴里,说道:“小儿,咱俩打个赌中不中?”
石小闷:“打啥赌?”
石老闷:“咱爷俩也别说恁些废话,打赌要是我输了,你把咱石家的汤锅支在哪儿我都不管。你要是打输了,我叫你干啥你干啥,你必须听我的。”
石小闷眨巴着俩眼:“老头儿,你又想玩啥花胡哨?打啥赌啊,你想弄啥你就直说,中不中?”
石老闷脸上带着微笑,一边用勺搲着汤喝,一边平静地说:“不中,今个必须打赌,咱爷俩都文气点儿,别让外人说咱清平南北街上的人粗鲁,冇文化。你今个要是不打这个赌,恁爹不但要打人,还要砸锅,你不让砸锅,恁爹今个就跟你拼上这条老命。”
石小闷瞅着他爹那张呲眉带笑的脸,一时半会儿不知说啥是好。
石老闷脸上依旧带着微笑,说道:“人家为啥都管恁爹叫老闷啊?就是觉得恁爹平时不太爱说话,做事儿闷歹。”
石小闷有点儿想恼,压住嗓门说道:“爸,你能不能不这样,啥事儿咱回家说不中吗?”
石老闷:“我说了,不中,今个这个赌必须打,必须是愿赌服输。”
石小闷:“你是俺爹,我跟你打啥赌我也打不赢啊,你这不是故意装孬吗?”
石老闷:“小儿,你可别就这说,我可不是倚老卖老,咱爷俩打赌,就是围绕这口汤锅,又不是打别的啥赌,打的一定是咱爷俩都熟悉的赌,恁爹说到做到,认赌服输,绝不仗势欺人倚老卖老。”
石小闷一脸的无奈和半烦,说道:“打吧打吧,你可说了,围绕这口汤锅,不能说到别的上啊。”
石老闷:“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石小闷叹道:“唉,支个汤锅咋恁些幺蛾子啊,说吧,我听着呢。”
石老闷又搲了一勺汤,喝罢后用手抹了一把嘴,指着封先生写的对联问道:“封先生这上联写的是,‘石家汤锅通四海’,这个四海指的是哪四海?”
石小闷:“上小学我就知,黄海、南海、东海、渤海。”
石老闷:“就算是你对。”
石小闷:“啥叫算是我对,本来就是我对。”
石老闷:“咱说不抬杠,你又想抬杠不是?”
石小闷:“啥叫我又想抬杠不是,我看是你想抬杠吧。”
石老闷:“你要就这说,那恁爹就跟你抬抬这个杠。小儿,你说的黄海、南海、东海、渤海也对,可在针对汤锅上就应该换一种说法。”
石小闷:“换一种啥说法啊?”
石老闷:“小儿,你别忘了,恁爹还学过两天中医啊。”
石小闷:“你爷们儿就是学过两天西医,四海就是四海,就是毛主席说过的,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那个四海。”
石老闷:“那好,恁爹今个就给你上上课,你给老子听好,孩子乖。好的胡辣汤,讲究的是喝罢后浑身气血通畅,主要体现在人体内的四海,隋海、血海、气海、水谷之海。封先生是咱清平南北街上最有文化的人,他不会不知,胡辣汤对人体内这四海的作用,我要是冇猜错的话,封先生给你写的这副对联,是指人体内的四海,而不是毛主席说的五湖四海的那个四海。”
石小闷俩眼瞅着他爹,有点犯傻。
石老闷接着说:“中吧,上联就算你说得对,咱接着说下联,下联是‘胡辣汤美誉三京’,我问你,这三京指的是哪三京?”
石小闷眨巴着俩眼:“这还用问,不就是西京、东京、南京嘛。”
石老闷:“西京是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