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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一致都说好的汤才算是真正的好汤就像一件好的艺术品（第5页）

章兴旺：“这都几点了还睡觉。”

石老闷：“啊。”

章兴旺有点半烦：“你别光‘啊’中不中，把小闷叫下来，我想问他点事儿。”

“啊。”石老闷起身走到水泥板楼梯跟儿，冲着楼上声音不高不低地喊道，“小闷，你下来，恁兴旺叔来了，想问你点事儿。”

不一会儿，石小闷手里抱着一本厚厚的书，压水泥板楼梯上走了下来。

石小闷面无表情地冲章兴旺叫了一声：“叔。”

章兴旺：“孩子乖，真爱学习，看的啥书啊？恁厚。”

石小闷：“《古兰经》。”

章兴旺：“我的乖，真中，能看懂《古兰经》，我都看不懂，恁爹看懂看不懂？”

冇等石小闷开口，石老闷就说道：“别说看懂看不懂，我压根就冇看过。”

石小闷：“所以我说啊，咱七姓八家里有几个人读过《古兰经》？更别说读懂了。当年穆罕默德在麦加传教的时候，他的启示录都是被人记录在皮革、石片、兽骨和椰枣叶肋上，后来被搜集整理成书，定为‘奥斯曼定本’，全世界的穆斯林都通过了这个定本。奥斯曼定本的《古兰经》共有114章，长短不一，最长的有286节，最短的只有3节。我可以说，咱七姓八家里冇谁能说出《古兰经》是咋诞生的。兴旺叔，你知不知？”

章兴旺瞪着俩眼瞅着石小闷，整个人好像都傻了，半晌才说道：“孩子乖，你这是咋啦？”

石小闷：“啥咋啦？”

章兴旺盯着石小闷手里捧着的古兰经，问道：“去了一趟麦加，你就开始研究《古兰经》了？”

石小闷：“咋啦，不能研究吗？”

章兴旺眨巴着俩眼：“我，我咋好像不认识你了？”

石老闷接了一句：“别说你好像不认识他了，我这个当爹的好像也不认识他了。”

章兴旺：“孩子乖，你这是咋回事儿啊？”

石小闷：“啥咋回事儿啊？”

章兴旺：“你入伊斯兰教了？”

石小闷：“兴旺叔，你这句话问的就不对，啥叫我入伊斯兰教了？我读读《古兰经》咋啦？值得那么大惊小怪吗？我还读过基督教的《圣经》呢。”

章兴旺：“我知，我知，你爱学习，我只是不明白，你这次陪沙老爷子压麦加回来，咋，咋好像变成另外个人了……”

石小闷：“你老说的冇错，我自己也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章兴旺：“咋回事儿啊？你能不能给叔讲讲。”

石小闷：“中，叔，你愿意听我就给你讲讲。”

坐在一旁的石老闷，站起身对章兴旺说道：“你听恁侄倌给你喷吧，我是听他喷罢了。早起我还冇吃食儿，我去东大街恁家汤锅喝碗汤去。”说罢冲章兴旺摇了摇头，满脸无奈地走出了自家的房门。

石老闷走后，石小闷开始给章兴旺讲述，他这次历时两个多月的麦加和耶路撒冷之行。他说他和其他中国的朝觐者，乘坐中国民航的包机去到麦加的第二天，他就把沙老爷子送到坐落在麦加市中心的禁寺，去做被伊斯兰教称为“五功”之一的朝觐。他在禁寺外等候着老爷子，从早上一直等到过罢晌午头，才见到老爷子精神抖擞地走出禁寺大门。老爷子的那股子精神头让石小闷感到十分惊讶，八十多岁的老人，气宇轩昂的模样一点儿不输年轻人，老爷子见到他后，便开始神采飞扬喋喋不休地给他讲述朝觐的壮观场面。老爷子告诉他，禁寺是伊斯兰教第一大寺，再加上周围的广场，可容纳百余万朝觐者同时礼拜，老爷子说，禁寺的神圣真是令人难以想象，除虔诚的朝觐者之外绝对禁止非朝觐者进入，即便是国家元首也不中。那百余万的朝觐者确实把老爷子给震撼了，同时也把听完讲述的石小闷给震撼了，老爷子给他描述禁寺“五功”之一朝觐的场面，仿佛让他身临其境看见了那种难以想象的壮观，在那一刻，他好像觉得自己身临其境，整个身躯腾云驾雾进入禁寺之内，跟随着老爷子一起参加了朝觐……

在陪同沙老爷子麦加朝觐这段日子里，压沙老爷子身上，石小闷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一辈子，要是能像沙老爷子一样，就值了。

石小闷冇去印度，他压麦加又去了耶路撒冷，压耶路撒冷回到祥符后，白天他把自己关在自己接搭的小二楼上，开始认真阅读《古兰经》，晚上窜到东大寺后院马阿訇的住处，向马阿訇请教《古兰经》。用马阿訇的话说，这是真主把超时代的真理交给人类的同时，也注入给了他，让他去认识、去研究、去奋斗，并说在他的身上，看到了清平南北街上七姓八家和穆斯林世代友好下去的前景。

也就是这一趟麦加和耶路撒冷之行，洗礼了石小闷的灵魂，让他认清了生命的方向，于是他决定放弃纷乱的社会生活，放弃石家人对他寄予厚望的胡辣汤技艺，他要全身心投入信仰的怀抱。

听罢石小闷的述说，章兴旺瞅着面前这个晚辈，老半天才缓过神儿来，问道：“爷们儿，你说的这些我完全能理解，也觉得你很了不起，但是，我就想知恁爹同意你这样做吗？”

石小闷：“他同意不同意又能咋着，他当不了我的家，俺爹他永远也不会明白，石家的胡辣汤锅，对我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生命对我来说是一种精神，而不是胡辣汤锅。”

章兴旺点了点头，说道：“爷们儿，我赞成你的说法，就是觉得，你说的那种精神，和支胡辣汤锅并不矛盾啊？就像东大寺里那个赵阿訇，除了信仰之外，他不是还给人家当武术教练吗？”

石小闷翻开手里捧着的《古兰经》，坦然地说道：“爷们儿，你听听圣书里是咋说的，‘看风的不必撒种，看云的不必收割’，圣书里还说，‘不像那无知的骡马，必用嚼环辔头勒住它，不然，就不能顺服’，还有……”

章兴旺急忙：“中了中了，别再读了，我已经清亮了，你是不想再搅和到这个复杂的社会里，再去支胡辣汤锅，跟这个争，跟那个争，要不，你这趟寻根问祖之行，就失去意义了，对吧。”

石小闷依旧显得平静，说道：“圣书上还说：‘愚蒙人得愚昧为产业，通达人得知识是冠冕……’”

章兴旺啥也不再说了。

压石家出来之后，章兴旺深深出了一口气，他在庆幸自家汤锅少去一个对手的同时，仿佛又掉进了另一个让自己无法自拔的深渊，那就是，黄土都快埋到他的脖子上了的，啥道理都明白，但让他像石小闷这样的年轻人去做，那已经是不太可能的了……

今个的天气很好，万里无云，太阳可毒，章兴旺抬起脸，在阳光的刺激下，他打了一个大喷嚏，他揉揉自己的鼻子，恢复了常态，然后快步朝清平南北街南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