丕豹也要走,文公曰:“卿本晋臣,往哪里去?”
丕豹曰:“臣虽为晋臣,但已改事秦君,只知有秦,不知有晋,主公不必挽留了!”乃随公子挚来到河西,回复秦穆公。
秦穆公班师回国。
晋文公送走了秦师,便开始整治朝纲,裁汰了一大批官员。郤芮与吕饴甥私议道:“主公此为,兄道为甚?”
吕饴甥道:“为甚?”
郤芮道:“他是在为安插亲信除道呢!你我不只不是他的亲信,还是他的仇人呢!迟早总有一天,要清到你我头上。”
吕饴甥一脸惊惶道:“如是,为之奈何?”
郤芮道:“率家兵造反,焚烧宫室,杀了重耳,另立他公子为君。”
吕饴甥一脸愁容道:“凭你我之力,怕是难以成事。”
郤芮道:“再多邀一些人。”
吕饴甥道:“纵观满朝文武,皆为重耳一党,邀谁呢?”
郤芮道:“邀勃鞮,此人与重耳仇深似海,今重耳即位,勃鞮必然惧诛。况他胆子又大,可邀与共事。”
吕饴甥道:“好,就依贤弟之见。”
勃鞮葬了子圉,潜回绛都,正愁无处隐身,吕、郤来召,欣然前往。三人聚于一处,推杯把盏,直喝到鼓打二更,方才撤宴,改上香茗。
郤芮轻轻呷了一口香茗道:“勃兄,汝既然已回绛都,为甚不去投靠文公?”
勃鞮轻叹一声道:“前次,吾受先君之命,曾追杀过文公,贸然去投,恐怕要招来杀身之祸。”
郤芮道:“吾听人言,文公虚怀若谷。吾与吕大夫俱是文公仇人,他不是照样接纳了吗?”
勃鞮道:“那是在文公未曾得国之前,若是换到现在,纳与不纳尚在两可之间。”
郤芮朝勃鞮肩头上猛地拍了一掌:“汝不糊涂!那重耳表面宽厚,心怀奸诈,不会放过你我的!”
勃鞮一脸诧异道:“不放过吾倒是情有可原,您二位可是他的复国功臣啊!”
郤芮恨声说道:“功臣怎么?功臣不是他的亲信,照样可以杀戮!”
勃鞮道:“如是,为之奈何?”
郤芮切齿说道:“造反!”
吕饴甥也道:“对,造反!舍其造反,无有他途!”
郤芮又朝勃鞮肩头上拍了一掌:“勃兄,实话告汝,吾二人将汝召来,就是商议造反之事,汝敢不敢参加?”
勃鞮愤然曰:“龟孙才不敢呢!”
郤芮道:“你我志向相投,何不来个杀羊盟誓?”
勃鞮道:“正合吾意。”
吕饴甥当即命人杀羊一只,用羊血涂唇,对天而誓曰:“重耳窃国,千古罪人。吾等三人,共举义旗,杀重耳以报先君。有心怀二志、半途而废者,上天惩之。盟誓人:吕饴甥、郤芮、勃鞮。”
誓毕,就如何行动,又细细地商议一番:吕饴甥、郤芮各自遣人潜回封邑,暗集人马,于二月晦日在绛都会齐,夜半一齐举事。晦日者,月终也。
勃鞮虽说当面应承吕、郤参与造反,但心中颇有顾忌。睡了一夜,易服出郊,来到姜太公庙,上香叩头,抽了一签,签曰:“只能一二,不能再三。再三者诛。”暗自思道:“难道这签词乃是为我而书?是了,一定是为我而书!当初奉献公之命,去伐蒲城,这是再一;此后又奉惠公所差,去刺重耳。这便是再一再二了!今日怀公已死,重耳即位,晋国方定,我若听从吕、郤之言,参与造反,杀害重耳,此乃大逆不道!莫说重耳有天人之助,未必成事,纵使杀了重耳,跟他从亡的诸多豪杰,岂能轻易地将我放过?这便是‘再三者诛’!我若是不参与造反,必为吕、郤所不容,早晚也是一死。造反是死,不造反也是死,难道没有半条生路可走吗?有,那便是告密!”
但真要告密的时候,他又踌躇:我可是在吕、郤面前发了重誓呀!他又将誓词默念了一遍:“有心怀二志、半途而废者,上天惩之!”
上天怎么惩之?上天要我不得好死?抑或是断子绝孙?
要我不得好死,我不害怕,因为反与不反都是死定了。若告密,说不定还能多活几日呢!弄得好,反做个进身之阶!
断子绝孙我也不怕,算命的说,我爹命中无子,我爹便将积蓄的一半拿出来修桥铺路,不是修出来个我吗?大不了,我将积蓄全部拿出来也就是了!
他决计要告密了。
怎么告?直接去找重耳,他会见我吗?见了我又会相信我吗?
找狐偃,狐偃是重耳的一号谋臣,但那分量轻了些!
还是见重耳吧。后果如何?那就看我和重耳的造化了!
他回到家中,坐等天黑,直奔晋宫。走了一程,复又想到,我径直去见重耳,是不是有些太冒失了?还是先见一见狐偃,让他做个引见,较为妥当,遂改道径奔狐偃之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