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姬转忧为喜道:“好计,好计!贤弟快赶上姜太公了。”
是日夜,骊姬侍寝,对晋献公格外温存。
晋献公笑曰:“是不是有事求于寡人?”
骊姬笑回道:“人都道聪明不过国君,这话一点儿也不假,臣妾一撅屁股,您就知道臣妾要拉啥屎。”
晋献公哈哈大笑道:“卿陪寡人已有十几个春秋了,你那点花花肠子,别人不知,寡人还能不知道吗?快说,卿有何事有求于寡人?”
骊姬正色说道:“奚齐已经十岁了,该给他找个老师了。”
晋献公道:“这事,卿不说寡人差点忘了。卿说一说,满朝大臣孰可为奚齐师?”
骊姬道:“大夫荀息。”
晋献公道:“可。”
骊姬道:“牧一只羊是牧,牧两只羊也是牧,干脆让他连卓子也教了吧!”
晋献公又道了一声“可”。
翌日午后,优施来见骊姬,骊姬满脸兴奋地说道:“老头子已允我矣,此后无虑了。”
优施道:“事情怕没有这么简单,有里克在朝,施之难矣。”
骊姬道:“以贤弟之见,如何除去里克?”
优施道:“不必除去里克。”
骊姬道:“为甚?”
优施道:“里克为人,外强而中多顾虑,诚以利害动之,彼必持两端,然后可收而为我用。克好饮,姐姐若能为我具羔羊之味,弟持之以见里克而以言探之。其入,则夫人之福也;即是不入,我优人亦聊与为戏,何罪焉?”
骊姬曰:“好。”乃代为优施整治羔羊美酒。
优施遣人面见里克:“大夫驱驰虞、虢间,劳苦功高。施有一杯之献,愿寻闲邀大夫片刻之欢,如何?”
里克一来心中高兴,二来因优施乃晋献公身边红人,不假思索道:“可。”
优施得报,携羔羊美酒至里克家。
克与内子内子:古代称卿大夫的嫡妻。孟,皆西坐为客。优施拜而奉酒,里克连饮三杯。继而敬孟,孟亦连饮三杯。
酒至半酣,优施起而舞之。舞姿之优美,乃孟平生所未见,孟大喜,遂敬优施三杯。
优施道:“承蒙大夫夫妇错爱,奴有新歌一首,愿为大夫夫妇歌之,不知当否?”
孟当先说道:“可,但不知新歌何名?”
优施对曰:“名《暇豫》,大夫得此事君,可保富贵矣。”遂清了清嗓子,振喉而歌道:
暇豫之吾吾兮,
不如乌乌。
众皆集于菀兮,
尔独于枯。
菀何荣且茂兮?
枯招斧柯!
斧柯行及兮,
奈何枯何!
歌毕,里克笑问道:“何谓菀?何谓枯?”
优施对曰:“譬之于人,其母为夫人,其子将为君。根深枝茂,众鸟依托,所谓菀也。若其母已死,其子又得谤,祸害将及。根摇叶落,鸟无所栖,其为枯矣。”
言罢,拜谢而出。
里克心中怏怏,无心饮酒,旋命撤宴。起身径入卧室,挑灯就寝,辗转床褥,不能成寝,暗自思道:“优施内外俱宠,出入宫禁,如同走大路一般,今日之歌,必非无谓而发。彼欲言未竟,俟天明当再问之。”挨至半夜,心中急不能忍,遂吩咐左右:“密唤优施到此问话。”
优施闻听里克有请,心中大喜,忙穿戴整齐,跟着来人直造里克寝所。
里克召优施坐于床间,以手扶其膝问曰:“刚才,‘菀枯’之说,吾已粗知,是不是说的曲沃呀?汝必有所闻,可与我详言,不可隐也。”
优施对曰:“久欲告知,因大夫乃曲沃之傅,故未敢直言,恐见怪耳。”
里克曰:“使我预脱免祸之地,是汝爱我也,何怪之有?”
优施这才放下心来,俯首就枕畔低语曰:“君已许夫人,杀世子而立奚齐。”
里克曰:“犹可止乎?”
优施对曰:“君夫人在君心中的地位,为大夫所知也。梁五、东关五在君心中的地位亦为大夫所知也。夫人主其内,梁五、东关五主其外,虽欲止,得乎?”
里克沉默不语,良久方道:“从君而杀世子,我不忍也。辅世子以抗君,我不愿也。中立而两无所助,可以自脱否?”
优施对曰:“可。”
说毕,躬身而退。
里克毫无睡意,坐以待旦,取往日所书之简视之,屈指恰是十年。叹曰:“卜筮之理,何其神也!”遂造大夫丕郑父之家,屏去左右告之曰:“太史苏、郭偃之言,验于今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