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公子絷入晋之前,由晋献公亲自主持,召开了御前会议,商议伯姬出嫁之事。
晋献公轻咳一声说道:“纳采之时,秦穆公送了一份厚礼。纳吉之时,又送了一份。这一次‘亲迎’,听说所带之礼比前两次的总和还多。咱的嫁妆若是太薄,恐要惹秦人耻笑呢。”
众文武齐声应道:“主公说得极是。”
晋献公道:“晋国之大黄牛,闻名列国,寡人欲拿出两百头,作为伯姬的嫁妆。”
众文武齐道:“不多。”
晋献公道:“我大晋开铸鼎之先河,西秦竟然送我十鼎,我还它二十,且那鼎要比秦鼎高大、精致一些才是。”
“主公英明。”
晋献公道:“帛、绢,每一样拿出两千匹,亦作为陪嫁之物。”
“好!”
晋献公道:“按照惯例,诸侯之女出嫁,媵人媵人:随嫁的人。五十,用作陪嫁之物。我陪他一百,诸卿以为如何?”
“主公英明。”
“优爱卿。”
优施见献公呼他,忙起身应道:“臣在。”
晋献公道:“陪嫁的媵人由卿遴选。”
优施高声回道:“遵旨。”
晋献公正要退朝,舟之侨起身说道:“启奏主公,前虞臣百里奚,对主公灭虞之事颇有怨言,留之无益,不如用作媵人,远适西秦。”
晋献公道了声“可”字,在十名寺人、宫女的簇拥下,走下金殿。
舟之侨是最后一个走的,一路还哼着小曲,一直哼到软禁虞君的地方。
百里奚正低着头劈柴,听到脚步声,慢慢地将头抬了起来,见是舟之侨到了,用下巴朝不远处的一个树墩点了两下,示意他去那里落座。
舟之侨没有去坐,围着劈了不到一半的树疙瘩问道:“这个树疙瘩是枣木的吧?”
“正是。”百里奚一边回答,一边将树疙瘩扶正。
“在树疙瘩中,枣木疙瘩是最难劈的。”
“难劈也得劈!”百里奚将一把闪亮的大斧呼地举了起来,恶狠狠地朝树疙瘩劈了下去,震得他虎口发麻,也没有将树疙瘩劈开。
舟之侨开心地笑了:“劈树疙瘩和做大夫的味道不一样吧?”
百里奚道:“一样怎样,不一样又该怎样?无非是混碗饭吃!”
舟之侨长出了一口气说:“堂堂虞国大夫,沦落到为人做媵的地步,我还真为您担着心呢,听了您这一番话,小弟心中悬着的这块石头,扑通落地!”他伸出右手拇指赞道:“好胸怀,好大哥,小弟佩服,佩服!”
百里奚听得一头雾水,“你这话从何说起?”
舟之侨道:“从做媵人说起。”
百里奚道:“谁是媵人?”
舟之侨道:“你呀,怎么,你还不知道?”
百里奚道:“愚兄什么时候沦为媵人了?做谁的媵人?”
舟之侨道:“伯姬呀,伯姬公主要远嫁西秦,主公特地为她挑选了一百名奴仆,做她的媵人,您荣列榜首。”
到了此时,百里奚总算听明白了。
既然明白了,他还能意识不到,年已七旬的糟老头儿,土已埋住脖子,居然能出国为媵,岂能无人使绊!
肯定有!
这个人便是舟之侨。
在虞之时,他一直觉得舟之侨是条汉子,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也是一个大忠臣。
及至舟之侨叛虞投晋,引着晋兵攻打虞军的时候,他才觉着舟之侨不是一个忠臣,但他叛虞投晋,也是身不由己,尚可原谅。
俟他亲自出面,为晋献公担当说客,未能如愿的时候,竟然向晋献公进谗。他在百里奚心中残留的那点儿好感,便荡然无存了!
如今,他又落井下石,把一个糟老头儿逼到与人为奴的地步。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猛地拔出大斧,二目圆睁,两脚落地有声,朝舟之侨逼去。
舟之侨慌忙后退:“百里奚,你要做什么?”
百里奚一字一顿道:“我要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