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放好烛灯,挑了挑烛火,叫它烧得更亮一点,袁夫人站在这新买的烛灯前,认真地端详着烛灯,烛火被外头的罩子裹住,被困在那一小处地方,它在罩子里扑朔着,似是要逃离这个罩子,可是任它怎么挣扎,怎么窜,它的火苗也只能在罩子里面待着。
忽然间,袁夫人似乎是觉得心头有点不适,蹲下身子将自己缩成了一团,她的魂体逐渐地有些模糊,像是被什么东西吸食了一般,捂着心口处蹒跚着走回了自己的卧房中。
烛灯依然摇曳着,只是火苗比方才的更大了,罩子上有了几处烧痕,想来定是那旺火灼烧。火苗迸窜的“滋啦”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明显,季铭玉没见过这种东西,走到烛灯一侧,拿起烛灯将它绕了几个圈。
“别碰,”虞靳淮提醒一声,从季铭玉的手上夺过烛灯。
烛灯感应到了颤动,像是开启了警备模式,火苗的尖尖冲破了油纸糊的罩子,顷刻间,这盏烛灯就化成了一堆灰烬。
“师尊,这东西是会吸食灵魂?”季铭玉看着正在拍掉灰尘的虞靳淮,凑上去问了句,疑问说出去后,他又退回去。
尽管虞靳淮在努力拍打着手心,可有一点像是狗皮膏药似的,附着在他的手上,任他怎么搓揉就是不掉。
虞靳淮的脸色明显地不太好了,季铭玉猜不准他是觉得脏还是其他的什么因素,只能试探着问了声:“师尊,进了屋我去准备热水。”
这句话对于此时身陷窘境的虞靳淮来说,莫过于雪中送炭
他们在外头待着的时间太久了,两人的肩上被雪霜盖了一层,许是霜化掉,雪水渗入了衣服内,季铭玉抖了抖身子,搓了搓有些发凉的手,汲取到一点温暖过后,拉着虞靳淮的手进入轻鸢阁。
季铭玉的手有点热,手心中有些粗糙,又因常年没休止地练剑,他的手心还有一层略厚的茧,虞靳淮指关节微微屈起,便可直接被那些厚茧剐蹭到。
五年来,季铭玉日夜不断地练习剑术,宗门内他的剑术已经是他人所不可敌。
“……”虞靳淮的目光在两人相握的地方停滞了一瞬,匆匆瞥过一眼,他转而谈起了别的话题来,“这次你又是不经为师同意就乱跑,若是有了好歹,外人可不就得说为师管不好徒弟了?”
季铭玉背过身去关上房门,再又转过身来盯着虞靳淮看,屋里的烛灯都是那种新买的,皆被虞靳淮销毁。
屋内没有光线,有且仅有外头昏暗的月光照进来,它照在了季铭玉的一侧脸颊上,照不出含着水光的双眼。
刚见面时,他还不敢认出来这是师尊,共处了这一会,季铭玉才放下了心头的猜忌。
轻鸢阁虽大,里面也只有两间寝室,袁夫人在阁内的另一间屋里,虞靳淮万不可去,今晚只能和季铭玉挤在一张床上。
对于季铭玉来讲,他是很愿意和师尊同床共枕的,只怕虞靳淮不愿意。
“师尊要……和我睡在一起吗?”季铭玉问。
“……”
没有回音,季铭玉失望了一阵,他心里打算着:让师尊睡他的床,他去外头睡。
想法在脑子里形成后,季铭玉就动身要将这计划实行。
季铭玉才抬脚,就被虞靳淮拉住,“为师和你睡吧。”
脑子里面似乎有烟花炸开,季铭玉有些等不及要与师尊一同睡,可是睡前该有的洗漱还是得照例举行。
“师尊坐好,我去烧些热水来,”说罢,身影转进了另一间屋内,过了些时间,虞靳淮听到里头传来了“哐啷哐啷”的声响。
“发生什么了?”
“没事师尊!您坐好!”
虞靳淮并没有老老实实地坐在床上等着,他把脚步压得极轻,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了那间房的门前。
这间屋里一点光亮都没有,黯黑的环境叫季铭玉实在不好动作,转身抬头的时候不知会碰到些什么,方才的声响也是因为季铭玉刚进屋时,一脚踩上了摆在门旁的木盆里,身形一歪,直接栽倒在了屋里。
虞靳淮走过来时他才刚扶着墙起身。
季铭玉手上掐诀,手心中生出一簇灵火,照亮了大半个屋子。
而当他回过身,看见了斜靠在门旁的虞靳淮,师尊眉眼带笑,什么话也没说,可在季铭玉看来,师尊又好像说了许多话。
慌忙之中,季铭玉意外掐灭了灵光,空间又变回了之前的模样。
“这么笨手笨脚,以后离开为师,自己可要怎么生活?”
虞靳淮抬起右手,手心中火光擦过,下一瞬一簇更为耀眼的灵火出现在了手心上,不似季铭玉那种容易灭掉的灵火,他的火光更为明亮,任由虞靳淮怎么挥动手腕,都不会灭掉。
“为什么我要离开师尊?”
“你应该去看更远的地方,去看看为师没有看过的地方,”虞靳淮依旧是靠着门框,语气有些怅然。
像是在和季铭玉说,又像是在和自己说。
本来满心欢喜的季铭玉突然蔫了下来,他小声嘀咕了几声,虞靳淮没听清。
他看了眼状态不对的季铭玉,心中知晓他刚才的话,让他的好徒弟伤心了,他没有法子,他需要季铭玉对他换一种感情。
什么感情都好,唯独不能是伴侣间的爱意。
虞靳淮离开宗门的那几天里,去找了一位曾经身为上尊的人。
他的仙骨被挖掉,年岁已到垂暮,说几句话都要咳好久,可是气度依旧不减当年。
虞靳淮问,为何锦云宗内不许再有师徒结为道侣。
老者回他,曾经有个徒弟,借着道侣的方便性,将他师尊的仙骨生生挖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