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人关起来了!”姚黛对她说,眼神不像元绫芷说话之前那样温柔,反而有些气急败坏:“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会撺掇他跟你一起来塞源北境!”
元绫芷对她的转变态度很惊讶,但是想到她仅仅是因为温叶臣喜欢自己,才会对自己有好感的,便也不再惊讶,仅仅是看了姚黛愤怒的表情一眼,便不再有说话的欲望。
可是姚黛仍然不依不饶,一把打掉元绫芷手里的馅饼:“你要他抛弃他现在的所有跟你一起来这种地方,你有没有心?!”
“我有什么办法?”元绫芷捡起打落在腿上的馅饼,扔到托盘里:“我难道要在北境等他一辈子吗?我又不是慈善家。再者,我们是因为立场分歧出现隔阂,如果他能跟我来这里,就相当于是跟那边的所有做出了断,我都可以既往不咎,我可以当作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你太冷漠了!你心里只想着你自己,我刚刚说的他被人关起来的事情你都不关心!”姚黛现在的脸色通红,攥着拳头跟元绫芷争辩。
元绫芷现在才看出这句话的信息量——能有那么大本事把温叶臣关起来的,就只有罗霖译一个人,而委任真理会控权人的权利正好掌握在罗霖译手里,并且温叶臣在最后一次跟他说话的时候,跟她透露的一件事情,就是他已经被内定为下一任真理会控权人。
她算是看出来了,就算温叶臣
不要这种“殊荣”,罗霖译也会摁着他强行赋予。
跟着她一起到塞源北境的愿望,只不过是他在最后分别的时候,他温叶臣的黄粱一梦罢了。
元绫芷觉得现在自己对这些已经看得非常透彻了。
荆文惨遭萧家的虐杀而死,温叶臣意欲放弃一切来到塞源北境却被罗霖译扣押,苍琴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筛出下任控权者之列终究沦为男人的附庸,而她,元绫芷,受尽萧家磋磨削弱能力又在罗霖译面前展示出不可征服的一面,终被当成已然废掉的棋子抛弃在这荒芜的冻土。
荆文,温叶臣,苍琴白,和她。
四个人中的悲哀,不会因为其中一个人的悲剧而停止血淋淋的进程。
元绫芷又不自觉地想到自己在帝都的那五年,做的那些事情,真的是对的吗?
“我是好不容易才跟着你来到这里,你却要对我说这些!你知道苍大人把我安排进跟你一起来这里的人里有多难吗?”姚黛狠狠地朝元绫芷控诉:
“原本她出了两个人,又在温大人那里连带着我拔走三个人,结果你一句话不想带那么多的人,就把我们刷下来了!”
“那你为什么还能跟到这里?”
“因为我知道温大人放心不下你,他暂时做不到的,我就要替他做到!我就找了其他不愿意来的,把位置顶上了!”
“他们对你真的很好,”姚黛脸上带着那种心痛的神情,仿佛是因为元绫芷的冷
漠而难过:“苍大人甚至还特意让我单独跟你说,她已经把这边分据点的人打点好的,你不要害怕到了那里会被针对,这个意思,是她跟温大人共同的意思,虽然他们在这之前没有机会见一面,但是他们都是心有灵犀的!”
“……”
看着元绫芷还是淡淡的,姚黛还心急地将一封信塞给她:“这里有苍大人亲笔书写的手信,要我一定要交给你!”
元绫芷手里接过还有姚黛余温的信纸,她把它展开,看到上面是苍琴白笔锋尽显的字迹:
“元绫芷,塞源极寒,条件艰苦,你身上的伤病或许还没有好全,我在你行李里放了一些药,那些东西很有用的,就在你那件杏色衣服底下压着。
“你叫温叶臣跟你一起去塞源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他真的很喜欢你,在我已知的消息中,他在离开你的住处后,直接去了父亲那里,说了想跟你一起去的事情,但是被父亲叫人关起来了,到现在(就是我现在给你写信的这个时间),我现在都不知道他在哪里关着。
“你自己一个人在那么苦的地方会受不了的,我和温叶臣也舍不得你在那里吃苦,所以我准备等温叶臣放出来后,跟他商量,在明年的控权人交接会后,不论是谁担任,我们都会把你接回来。
“荆文已经死了,我不想再失去你们中任何一个人了,无论我做什么事情,都是为了我们好,元绫芷
,你要信我,我们都是被父亲捡回来的,从很小的时候一起生活,情同手足,你、荆文、温叶臣,你们都是我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
“另外,我跟温叶臣的事情,我从来都不知道父亲是什么时候决定的,我也很震惊,我也很痛苦,我想温叶臣也是一样的想法,我们后续会尽一切努力让父亲收回这个决定。
“谢谢你在我跟陆黎瑞之间牵线,那件事过后,我看到你放在我这里的东西,都是他让你送过来的吧。还有那两盒曲奇,已经碎得不成样子,已经不能吃了,但是我希望你再次回来的时候,我能吃上一口。
“至于为什么要用手书,可能是为了想让你留个纪念吧。
“我和温叶臣,永远等你,望保重。”
元绫芷现在说不上什么心情,她捻着这张信纸,上面密密麻麻的黑色笔迹像是审视她的黑眸。
她越过这张纸,看到苍琴白理智面庞下那颗炙热坚强的心。
那张看似永远保持冷静的脸上,在面对来自至亲的控诉时,心脏是不是遭受了撕心裂肺的痛苦?
这些元绫芷不得而知,知道的,仅仅是在那之后,她苍琴白仍然记挂着她身上的伤痛,因为某种元绫芷不得而知的原因,不愿意正面见她。
然后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她将连元绫芷自己本人都忘记的药默默地塞在一件杏色衣物下。
元绫芷感觉现在的自己非常奇怪,之前那样坚定地要来到
这里的她,现在也竟然生出几分懊悔来。
现在她满脑子都是自己跟苍琴白争吵时候,苍琴白和温叶臣那悲怆的神情。
可就算是被伤得那样厉害,苍琴白仍然在给她的信中写:
“我们都是被父亲捡回来的,从很小的时候一起生活,情同手足。”
连元绫芷自己都不明白,那样情同手足的四个人,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
精神几乎要再次崩裂,元绫芷将信纸叠好,放在枕头底下,眼泪却不自觉地涌上眼眶,心里也是酸涩一片,接着涌上鼻头。
塞源的原野太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