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说清是什么原因,向北一的心蓦地就抽了一下。
他转身静静的看着那一处墙角,约莫半分钟后,他抬脚朝着那儿走了过去。
然而墙角后一片空荡荡,只有凹陷的积雪在太阳底下反射着白亮刺眼的光。
向北一说不出来心里是何种想法,也许是鬼使神差,总之他沿着来路往前面的又一个拐弯处走了回去,结果差点撞上了迎面走来的人。
来人身上并不像村里的打扮,一身休闲黑衣且单薄,是向北一看着都觉得冷的程度,但那人看上去并没有感觉到冷的模样。
也许是向北一的眼神太过于警惕,他往后退了一步,抛着手里还粘着点雪半湿的钱包,对向北一说了一句:“雪天路滑,慢点走。”
?向北一看着那个钱包和地面上比他大出很多的脚印,低头说了一句:“抱歉。”就往边上让开了道。
?对方走之前可能打量了他,但向北一没注意,等到四周再次恢复空荡的时候,他按下心里难以概括的念头,问了自己一句:我这是怎么了?
向北一直到推开那间破旧的老房子的门也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老房子因为许久没有人住过了,大雪也掩盖不了院里的慌败。
在向北一的记忆里,老院长基本不回来,从他记事起到老院长去世,老院长总共带着他一起回来过两次,两次的经历都不算太愉快。
老院长没有伴侣,也没有自己的子嗣,一辈子都用来呵护福利院里的孩子了。在老院长那个年代,邻里是无法理解的。
所以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不解也就慢慢衍生出了谣言与偏见,于是老院长也就不愿再多回来了。
但落叶总归还是更愿意归根,即使生前与这个地方有再多的不快,老院长在去世前,还是让向北一把他带回来这里。
向北一其实有些记不清当时自己是如何操办老院长的丧事、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走完了什么样的流程?
那段时间的记忆都很模糊,浑浑噩噩的,唯一一个清晰的记忆点就是在老院长下葬那天,雨很大,天很黑,他撑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大黑伞,站在老院长的坟墓前,看了很久很久的雨。那把大黑伞至今还在他的储物箱里放着。
向北一推开偏房的门,围巾也挡不住扑面的灰,他禁不住偏头咳嗽了一会儿皱了皱眉,才走进去从身后的背包里拿出来三柱香,拿火机点燃,插在灵位前的香炉里。
袅袅升起的烟雾后,是两个并排放在一起的灵牌,都落了不少灰。一个是老院长,向从温,另一个向北一不认识也没见过,名字叫苏珵。但老院长和他的坟墓葬在一起,和灵牌一样,一左一右。
向北一按照当地的习俗拜了三拜,拿湿纸巾把灵牌上的灰尘擦干净,然后锁好房门,往后山丘上去。
在向北一的认知里,老院长的祖辈应该也是这里的人,但灵牌和墓碑却都不在这,向北一不解也无从得知原因。
从老房子走到山丘有一段不短的小路,落了很厚的雪,好在不知道被谁踏了几串脚印,勉强能认出来路。
向北一来到老院长墓前的时候,鞋子已经有些湿了,雪融化的水积在坑坑洼洼的脚印里,路不好走,他好几次都踩了进去。
他清了一小块地,烧了纸,像小时候那样和老院长说一些生活里很小很小的事情,从搬家说到过年安排。
“王奶奶去世了,旧城区的小吃摊也都搬空了,卖饺子的庞阿姨也不在了。您还记得吗?去年我和您说过她做的饺子和您做的味道很像。不过新小区外前不久开了一家饭馆,味道我很喜欢。”
“小布丁长肉了,院里一切都好,小孩都很听话,那个好心人也一直在捐钱。”
……
“给我托个梦吧,我想你了……爷爷。”
向北一从后山丘下来时没有直接去车站,而是继续往村子最里面走去。路走到尽头时,就能看到一座小屋,和老院长那套相比只多了丝烟火气。
“赵伯?”向北一见门开着但不见人,便喊了一声。
不多时里面有人走了出来,但听脚步却不是他熟悉的,果然出来的也不是赵伯。
“你是?”一个手里拿着锅铲裹着头巾的中年妇女狐疑地看着他问。
“我是之前请陈伯帮忙打理院子的。”
“噢,是你啊,他走啦,死咯,前不久,他让我等你来的时候把你多给他的钱还给你。”中年妇女说着放下锅铲擦了擦手,“你等着,我给你拿来。”
向北一感到嘴里有一些腥,他有些艰难的咽了咽,声音闷在围巾里,“不用了。”说完他就转身离开。
“死一个人有这么可怕吗?”中年妇女看着他那稍显得像落荒而逃的背影,不解地拾起锅铲。
雪化得厉害,地也就更滑,向北一在又一次摔倒时,嘴里的粘稠血腥味猝然就浓了,也许是这种皮肉的痛感带来的生理刺激,他后知后觉松开牙齿的时候,眼睛就湿红了。
泪水模糊了双眼,朦胧间仿佛又看到了那一段尘封的往事。
“是煞星,快看啊,煞星又来了!”
“啊啊啊要死人了”。
“要死人了,快打他!看到他就要把他打跑才能把晦气带走!”
一群七八岁的孩童无知又邪恶的声音响起,刚走到他们不远处的另一个瘦小的孩子就停下了,一张白净的小脸盛满了恐惧,却又强撑着保持冷静。
群童看着他像呆鹅一般站在那,便围着靠近。孩子心性盲从,只要有个人大胆地试探着出手了,其余的就会无法无天的跟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