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少年等待许久,眼前的帝王始终没有回答他。
半晌,江瑢予才轻轻叹了一口气,答非所问:“沈韫,你想过没有,你出去后要用什么身份留在朕身边呢?”
“我……”少年一腔激动戛然而止,他不懂江瑢予这是什么意思,只是茫然地看着他。
“你今岁也有十八了,再过两年便要及冠。你怎的还是这般幼稚,永远都长不大,朕这些年难道就教了你这些东西吗?”
少年在这样重伤人的话语下十分委屈,忍不住眼圈通红,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我不能再像以前一样留在陛下身边吗?”
少年的声音实在太委屈了,好像江瑢予随便说一句狠心的话,都能击碎少年竖起的坚固壁垒。
江瑢予目光一沉,形状完美的朱唇同样紧抿成一条直线,眉心微微皱起,这让少年不安的心紧揪到极致。
他看着眼前熟悉信赖却又踅摸不透的陛下,忐忑极了。
“留下?你想怎么留在朕身边?你一没军功,二无实职,难道仅用你这个有名无实的世子身份来见朕?沈韫,你不小了,你这样,连宫门都进不去。”江瑢予摇头,不赞同地望向这个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少年,其言可谓残忍。
但这的确就是事实。
“可是我们已经——”
少年不可置信,指关节抓得栅栏铮铮作响,表情急愤到恨不得立刻破笼而出。
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啊。甚至江瑢予都已经是他的人了,分明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这样了,少年实在不能理解。
“不过是些床第之事,你以后会有很多经历,谈何我们。朕是皇帝,若不是你,朕早不知有了多少皇子了,这些年朕一直亲自带你,你真是让朕失望。”江瑢予神色是真不悦了,他淡淡乜着眼前无助抓狂的少年,眼底竟然能够做到不带任何私欲。
少年委屈地张口,急地脸都发白了。
江瑢予不由分说打断他:“不然你还想如何?你是能当朕的皇后爱妃?还是能为朕诞下皇子?”
江瑢予眼睁睁看着少年脸色由白转红,再到忍无可忍的青色,似乎轻勾了一下唇角,但沈韫分不清那是嘲笑他的不自量力还是什么别的意思,他已经没有余力去分辨了。
江瑢予也不欲和他多说,转身要走。
“——等等!陛下!”少年对着他的背影发出一声急切叫喊,终于问出最后一个心颤不已的问题:“……我还能继续留在陛下身边吗?”
江瑢予脚步一顿,微微偏过半边首,他匿在黑暗中的半边侧脸秀美绝伦,少年却只感到无边的后怕和战栗,少年屏住呼吸,等待那最后的判决。
“你自己说呢?沈韫,你该长大了。朕不需要一个幼稚的情人,更不需要一个如你这样的暖床工具,你早该明白。”
说完,决绝离去。
那是沈韫最后一次见到江瑢予。
他曾以为自己在这个人心里多少有些不同,可如今看来,并无什么两样,所有人在这个人面前都只是让他居高临下俯视的蝼蚁。
沈韫无视那道无情审度的目光,底气十足开口:“臣想要京畿边巡总领指挥一职。”
空气在沈韫开口的一瞬几欲凝结。
江瑢予收回依靠御座的闲适姿态,他端正身体,上半身微一前倾,一双漂亮狭长的眼睛警觉地眯了起来。
“你想留在京畿?为什么?”
江瑢予第一反应不是因为沈韫索要的官职太高,以沈韫的军功也无不可,只是京畿对像沈韫这样的武官来说并不是好去处,场地受限,权力倾轧,大部分武将更愿选择回自己镇守的辖地,在平和时代逍遥自在,也不愿回诡谲云涌的京畿。
沈韫这样拼命积攒军功,以他的实力,甚至可以占地为王,他做这么多事,难道只是为了留守京畿,回归?
“臣生在京城,长在京城,对边部地区不习惯。”沈韫回答有理有据。
江瑢予却一哂,一个对边部地区不习惯的人能拿下这么多功勋?他可没看出来沈韫有哪里不习惯的,除非——
江瑢予看向他的目光多了一份探究。
沈韫回视敏感多疑的帝王,轻笑:“陛下是在提防臣吗?陛下不用多虑,臣的一切都由陛下赐予,若陛下不信任臣,随时可收回。”
江瑢予闻言一抬睫,“哦?”了一声,“看来你这三年确实长进不少,起来吧。”
江瑢予继而笑了起来,眼中褪去审视,终于多了一丝赞赏,他起身走向沈韫。
不过三年,当年的少年已经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三年前两人身高还能持平,沈韫虽有往上冲的气势,但在江瑢予面前,总还给人矮上一截的错觉。不过三年,少年骤然抽条,已经比身形修长的帝王还要高上一个头,江瑢予靠近看他的时候,甚至需要微微抬头。
不过,江瑢予并不介意仰头。
他就那样隔着三年时光,细细打量沈韫。
少年长成青年,青涩褪去稳重自成,久经沙场磨练出的凛然气质让青年眉宇眼睫都透出一抹杀伐果断的锐气,五官一如想象中那样棱角分明,线条明晰。
总体来看和三年前并未有什么区别,仔细看,却又判若两人。
“陛下。”青年的声音磁性低沉,各方面都成长地无可挑剔,却唯独不再见当年那藏都藏不住的炽烈情意。
江瑢予淡淡收回目光,道:“朕答应你,授予你京畿边巡总领之职,授紫金印。除此之外,你还有何别的要求吗?你这次是跟袁将军一道回城的,既然回来了,也不便再麻烦将军,你昔日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