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瑢予闻言,顿步看向季熹临,他果然没有看错人,季熹临很聪明,天生适合经商,这也是他今天准备和季熹临说的最重要的一个问题:“自然,是要有官家的出面了。”
季熹临:“嗯?”
江瑢予凤眸一弯,道:“顾绯书。你觉得让他出面如何?”
江瑢予做这个决定并不是一时兴起,实在是顾绯书那有理有据的敕书让他很是惊讶,而令他更为惊撼的,则是顾绯书甫入翰林不久,便成了苏学士的左右手。
苏穆青,那是什么人,翰林学士,与内阁接攘,更兼天下文人之首,多少重要职位重要方针都要经过这位的手,他的地位举足轻重。
而顾绯书不过一个区区编撰,竟然能得到他的青睐。
此子在朝堂纵横捭阖的能力可见一斑。
这以后,顾绯书距离拥有实权的内阁还会远吗?
而更可怕的是,顾绯书如今不过才二十好几,就有这般成就,江瑢予实在忍不住心惊,虽然他最初注意到这号人物是因为沈韫,但顾绯书还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甚至让他,忍不住心生忌惮。
不过这些无需对季熹临多言,他听到江瑢予的话,很是高兴了一下,眸光晶亮:“保证完成陛下交代的任务!”
江瑢予颔首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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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甫一下朝的顾绯书就被沈韫拦住了。
顾绯书不出意外地看向他,明知故问:“怎么了?有事找我?”
沈韫一点也不见外地说:“陛下新颁布的盐制改革你怎么看?”
顾绯书挑眉:“我能怎么看,陛下很有先见之明,我等都很推崇……”
顾绯书话音未落,就被沈韫用胳膊肘撞了一下,“行了,你少给我拽文了。知道你早有打算,所以这次你会出面的吧?”
顾绯书转过脸,一脸漠然地看着他。
沈韫不淡定了,震惊道:“你不会不打算出面吧?”
顾绯书沉默不语,保持缄默其实是最好的方法,他今日在金銮殿上已经出够了风头,实在没必要再把自己置于风口浪尖上,有夏立淳在前,陛下应当不会太过注意他,可若是他插手过多,显然也不好收场——
沈韫注视着他,他能看出来顾绯书是真不打算管,只是,“你是来真的?你不打算插手那你今天还在朝堂上主动站出来,现在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你还不如趁机……”
“沈韫,我和你不一样。”顾绯书一摇头。
我只是纯粹想要得到那份令人神往至高无上的权力,而不是像你,只是纯粹地为了一个人,可以随心所欲肆无忌惮。
而他,若是走错一步,那便是真的万劫不复。
沈韫看着他,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再说什么了。他找顾绯书确有私心,他现在明面上亲近夏立淳,那这件事,他无论如何也不好出面干涉,朝中他所熟悉信赖的人也不多,唯有顾绯书他相对熟悉,而顾绯书也有这个能力。
但如果顾绯书不愿意,他也不会强求。
不过沈韫到底没有忍住,问:“如果这对你来说是个千载难逢,可以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的机会,你还会拒绝吗?”
顾绯书深沉的目光回望他,答案很明显。
如果真能够得到他所梦寐以求的权力,那么,不会。
沈韫言尽于此,他们也谈不上不欢而散,只是照常分道扬镳。
一天繁重的政务结束,江瑢予一抬头,赫然已至深夜了。
一豆灯火明明灭灭即将燃尽,本该随身侍候的小太监被江瑢予打发去了外头,现正抱着柱子打着浅鼾,嘴角上扬安稳地睡着了。
江瑢予向来不喜人贴身伺候,在这些方面无甚讲究,一向松弛地很,除了偶尔被高福发现,提溜着小太监耳朵耳提面令地将人训斥几句。
他一贯都是置之一笑。
不过今夜,这偌大的皇宫看起来并不平静。
江瑢予起身孤立在窗边,目之所及处数座宫殿俱都灯影不绝,隐约可见人影走动。即使只是盐制改革的微小变动,都能引发不小的动静。
这才哪到哪,有些人,这么快就要按捺不住了吗。
江瑢予冷然望着渺远深处幢幢宫廷楼宇,眸光晦暗不明。
至多只能凭借这一室微光和窗外倾泻而下的银白月光,窥见他下侧颌处一弯秀丽上翘的冰凉弧度。
正当他静立窗边时,忽见一道黑影急掠闪过,转眼就消失在了浓黑夜色中。
就在这须臾瞬间,江瑢予甚至都还没有做出什么反应,远处就传来了禁军首领齐湛的警惕高呼:
“你们几个,去那边!都给我打起精神,今晚务必巡逻仔细了,一定要保证陛下的绝对安全!”
守夜小太监被这一声大喝惊醒,浑身剧颤了一下,然而他却顾不上了,忙不迭跑进内殿查看江瑢予的情况,可还不等他走近,瞳孔就先一步无声瞪大,惊呼出声,“陛下小心!有刺客!来人!快来人啊抓刺客!”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间,那刺客彻底被惊怒了,回头恶狠狠瞪了值班小太监一眼,手下却一点不耽搁,一柄雪亮剑锋直朝江瑢予戮去。
而江瑢予从始至终都只是在冷眼旁观刺客逼近,脸上一丝表情也无,像是根本不惧生死。
雪亮剑锋森冷映出江瑢予一双狭长且过分漂亮的凤眼,只是那双眼眸此时却带上一股说不出的寒芒,让他即便在这样的危险关头也仍自岿然不动。
那刺客在看到这样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时,罕见地愣了一下,但那只是须臾瞬间,下一刻,尖锐剑尖就几欲逼到了江瑢予喉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