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相的长女,又生得如此美貌,嫁了皇子又有何高攀,”户部侍郎的公子冷哼一声:“旁的都是虚的,便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又如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是板上钉钉。”
韩擎在一旁喝酒,不咸不淡地听着,拿着酒盅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杯壁,一旁的萧容煦也似笑非笑地听着这些公子哥儿说话。明眼人都能听得出,户部侍郎家这位显然也有些看上了白幼荷,只是自知家世不够又不得功名,尚不能匹配而已。
他不能匹配也就罢了,可若是方雁迟这样的酒囊饭袋骗得美人芳心,他是真不服气。
白幼荷若嫁了皇子,或是进宫做了妃子,谁也没有话说。
可若是被一个草包书生花言巧语骗了芳心,想必所有人都会愤愤不平。白幼荷十八岁这一年当真是美得名动京城,几乎人人都听过这位大小姐的名字,将她传得神乎其神,坊间甚至将她跟方雁迟的故事写成天花乱坠的话本子。
可是真到那宴会上一看,却发现她孤寂如雪,只能在无人处悄悄点上几盏花灯,幻想着自已去了灯会。
她被保护得太好了,父亲层层庇护,母亲又极力管束培养,她周围罩着一层密不透风的壳。外面的人看她,只觉得她如同被琉璃包裹一般精美,而她从内部向外呼喊,却是连声音都传递不出去。
韩擎脑子里忽然想起那晚雪夜里他偶然遇到的拿着花灯的白幼荷,微微出神。这一场回忆被萧容煦的搭话轻轻打断。
萧容煦看着他指腹上的茧子,随口道:“听铎兄说,小兄弟去清羽山习了三年武?”
韩擎回过神来,对上萧容煦的目光,淡淡应了一声是。
萧容煦又问:“师从何人?”
韩擎迟疑片刻,这还是他回京以来第一次被问师父的名字。
“我师父姓莫,莫旧尘。”韩擎开口。
萧容煦脸色微微一变,开口道:“原来是清羽山正统,莫家一脉以外功见长,挑选后辈又只看天赋不看姓名。从这一脉出来的不少后辈后来都在各大镖局,铁血营中也有几个莫家的高手,都是游历至边关便留了下来。许贲你可认得?”
韩擎点了点头:“是我师叔,三年前有一面之缘。”
萧容煦有些欣赏地看着这少年,富贵出身的公子,大多是从小便锦衣玉食,应有尽有,寻常百姓家男子奔波一辈子也得不到的华服美人,优待和特权,他们召之即来。在这样的环境里,能有人抛去这一切去山中习武,当真少见。
而且看他身形与呼吸之法,显然也是个天赋异禀且日日精进的。这样的苗子,不把他拐到铁血营,实在有点可惜。
韩擎正垂眸拿着酒杯喝酒,萧容煦忽然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也喜欢那个白大小姐吧?”
君子好逑
韩擎一口酒当即呛进嗓子里,低头闷声咳嗽,脸色涨的通红。
萧容煦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帮他顺气,低头在他耳边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没什么丢人的。”
韩擎擦了擦嘴角,不置可否,抬头时眼神已经十分清明:“三殿下也尚未娶妻。”
萧容煦薄唇勾了勾:“军务繁忙,我无心这些。”
“我也无心。”韩擎接了一句:“不过多看两眼而已,三殿下想多了。”
萧容煦看着他镇定的眼神,笑了笑:“好,这话我记住了。小兄弟有些身手,何必非要跟这些人争破了头夺那功名?男儿何不带吴钩?关山十五州未平,你若愿意,随我回北疆,眼下陛下正有北征之意,战场上杀出来的功名,未必会比京中官场上的差。”
韩擎抬头看着他,眼神微动:“三殿下何时归北疆?”
“这月十五我还要进宫给父皇祝寿,当晚宴席一散,便启程动身。”
韩擎点了点头,又问:“若我先斩后奏,不与父亲说呢?”
萧容煦一笑:“你父亲不会不允。”
他知道韩家老侯爷的性格,这人看似严厉,实则最宠爱儿子,几乎所有的儿子都是放任自由,只要不杀人放火做些丧良心的事,基本任性而为。否则大公子韩铎也不会成日眠花宿柳,二公子也不会沉迷于创作些淫词艳曲,至于这小儿子,更是说去进山习武便去习武。
韩擎没说话,只是眼神中似乎已经坚定了一些念头,看向萧容煦道:“十五那日……在下还有些事情要办,但当晚定会跟殿下汇合。”
萧容煦将杯中酒喝干净:“好。若是迟了,铁血营可不会等你。”
榜下的人越来越多,韩擎飘回三年前的思绪被楼下女人骤然间的尖叫声拉回来。他低头一看,只听到白幼薇又笑又哭地拉着方雁迟大声道:“夫君,中了,你中了……”
方家的人都喜得团团转,人群里有见到自已名字的,便喜得跟什么似的,有看了三四遍皇榜仍旧找不到自家秀才姓名的,便灰溜溜冷着脸默默而去。
城楼上的元武似乎也知道方雁迟这一号人,有些惊讶道:“方爵爷家公子……他今年都二十有五了,竟才中榜么?”
韩擎微微扯了一下嘴角,不是方雁迟才中榜,而是不让他中榜的人终于松手放了他一马。
长子游手好闲不入朝为官,方家嫌丢脸。昨日朝后韩擎跟户部侍郎右使刘大人闲谈几句,便听说了这次科举同往常有些不同,过去三年的主考官,都是白相白大人和太学府掌事章大人两人,这最后的名册就在这两人手里捏着。倘若白相不想让方雁迟进榜,他考破大天也进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