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那位嬷嬷开口道:“贵妃既然叫奴婢来传她的吩咐,奴婢自然要尽心尽力,一一传达。只是奴婢久在宫闱之中,常年负责教导宫里的公主,妃子们规矩,这看见没有规矩的事情,难免想要说上几句,不知道白大人能否给奴婢这个开口的机会?”
白大人笑着道:“能得嬷嬷指点,是白家幸事,嬷嬷请讲。”
玉容嬷嬷看了一眼一旁的白幼薇,开口道:“那奴便好好说一说。这其一,堂下这位二小姐,虽说今日订婚,但终究是未出阁的小姐,本应待字闺中,如此抛头露面,与外男相见,实在有失体面。
其二,奴婢听说白大人有意将二小姐归到白夫人名下。奴婢见识短浅,只听过将庶子过继到正房夫人名下的,尚未听过还有将庶女过继到正房夫人名下,况且白夫人生前已经有一儿一女,这等做法,实在令人费解。但若是白大人执意要做,奴婢也本不应过问。”
这一番话,说得在场的人各有各的窝心之处,白大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而白幼薇眼圈早便红了,羞愤得不行。至于堂下的方大人夫妻,更是脸色铁青。
白幼薇嫁给方家做正妻,本就不够格,若非白幼薇有孕,来家里闹,加上白家应允的丰厚的嫁妆里有田产和庄子,她们定然不会同意。
这本就是有些丢人的婚事,如今又被宫里的嬷嬷这样一顿指责,两人如坐针毡,又盯着白幼薇,只恨不得从屁股底下拔出几根针来扎她身上。
玉容嬷嬷说完,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继续道:“至于夫人的嫁妆之事,若是白夫人生前,理应白夫人做主。但是白夫人走得急,没留下什么吩咐,如今嫡亲大小姐已经出嫁,不再是白家人,那么这嫁妆里的房产田庄,还有一应的金玉首饰,都应留给白大公子才是。如今白大公子不在,那便由他的妻小先收着,这才是名正言顺。
至于这二小姐是嫡出还是庶出,本非什么重要之事,昔年太祖皇后也是庶出之女,然而贤良端方,宁静守贞,自然受天下人爱戴。为女子,德行比出身重要百倍,只要心性纯良,不生奸诈歪心,便是田间妇,也未必不如高门贵女,诸位以为如何?”
玉容嬷嬷说出那“守贞”二字时,忽然看了一眼白幼薇,又冷眼瞧了一眼她的肚子。就这么淡淡一眼,竟将白幼薇看得心中一颤,刹那间就意识到——这个婆婆看出来自已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她的心忽然揪得紧紧的,她若是说出来,她这辈子的名声,就算是完了。
可这位嬷嬷到底没再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白大人,最后开口道:“贵妃金口玉言,而奴婢笨嘴拙舌,故而这话只能传到七分,若有说错的地方,还请诸位大人,夫人海涵。”
玉容嬷嬷低头开始慢条斯理的喝茶,白幼荷站在堂上,眼神片刻不移地看着自已的父亲。
她要听一句准话。
白大人咬了咬后槽牙:“……既然贵妃都这么说……那就按贵妃说得办。”
堂下方夫人脸色立刻就冷了下来,若非白夫人嫁妆里那几处好田产,她能便宜了白幼薇?白家如今虽然借着忠勇侯的势力脱罪,可白大人这个权势滔天的宰相已经“告老”了,白家日后自然大不如前。日后方雁迟中举入朝,白家还能帮得上什么?
她刚要开口,被身边的方大人在暗处狠狠捏了一下手臂。
她吃痛,看着自已夫君一脸严肃,用眼神警示着自已不要说话,这才勉强闭了嘴。
只听堂上白幼荷带着笑意道:“贵妃这一安排再好不过,如今哥哥已经有了白家的孙子,日后用钱的地方自然多些,娘亲在九泉之下,若是知道自已的嫁妆给了大哥和孙儿,也能含笑了。”
韩擎在一旁坐着,事不关已高高挂起地喝茶,原本在那嬷嬷啰嗦到第二句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走神了。如今突然听到白幼荷清冷温柔的声音,早就飞得天马行空的思绪冷不丁被拽回来。
声音还挺好听的。
白幼荷肩背笔挺地站在那里,一身白底青碧色衣裙衬得人高挑婀娜,当真如出水的荷叶一样清凉养眼。
看把方雁迟这小子气得,脸色铁青,更加是一幅美景。
他这么想着,这才突然想起来方才白幼荷在方雁迟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场景,
他嘴角的笑意顿时收了回去。
白幼荷跟父亲又说了几句,又向几人行了礼,便退下陪玉容嬷嬷说话去了。从前她在宫里那三年,与玉容嬷嬷也十分熟悉,心中也将她当做自已半个姑母来看。
一老一少带着一群丫鬟婆子去了偏室内坐下,玉容婆婆先是拉着白幼荷的手道:“姑娘瘦了……二小姐离世,姑娘又匆匆嫁人,骤然间天翻地覆,姑娘吃苦了……”
白幼荷抿唇:“幼荷有贵妃娘娘和嬷嬷护着,便是苦现在也不苦了。”
玉容嬷嬷笑着道:“如今来看,姑娘没嫁入方家,也是一桩好事,方家唯利是图,姑娘嫁进去,方家人未必能真心将姑娘当做自家人。”
白幼荷轻声道:“也许如此。”
玉容嬷嬷道:“奴婢有些话,斗胆想同姑娘说说,姑娘愿不愿意听?”
白幼荷忙道:“请嬷嬷教诲。”
玉容嬷嬷道:“奴婢痴长这般岁数,倒也见过不少人,这双眼睛,识人倒还有几分把握。依奴所见,那韩小侯爷,倒不是个池中之物。”
金鳞非池
“而且,也未必是外界所说那般恶劣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