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谢安点了点头,此时日头正照在他的背上,暖洋洋的,他微阖着眼睛,怡然道:“时辰不早了,先回吧。”
“是。”王蓝田拱手而退。
将将走至门口时,谢安那浑厚沙哑的嗓音缓缓传来,他问:“和尚和屠夫,若让你选,你觉得自己是喊和尚念经的屠夫,还是喊屠夫杀猪的和尚?”
王蓝田并未回头行礼,而是摸着袖上的祥云纹绣,直接言道:“蓝田不信佛,不会是成佛的屠夫,自然也不会是入地狱的和尚。”
说罢,她推门而出,顺手将从怀中取出的半指厚的书册交于值守的侍者:“劳烦转交与谢丞相。”
侍者接过书册,有些莫名,二人交谈这么久,为何不自己送上?
不等他想明白,屋中之人已开口:“把东西送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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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安翻看着送进来的册本,分篇有序,层次清晰,言之有物。
虽只记录了仵作验尸之法,却可解决各县、府、州、郡的许多问题。
如此奇书,为何从未曾听人提起?
著书之人宋慈,又是何方神圣?为何从未听闻他的大名?
诗赋残卷,绝世孤本,焚稿毁著的先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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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的秋风裹挟着金乌的暖气扑
面而来,谢安看着人潮涌动的街市,面上约略透出一些哀情:“余杭忌鬼神,有的地方怕是要等头七之后才能热闹起来了。”
“世上本无鬼……”谢道韫倾身向下看了看,不由叹道,“苦了街上营生的那些人。”
说着,她转头看向谢安:“叔父,余杭县衙的火……真为周子矫所放?”
“嗯。”谢安点了点头,眼中凝着一丝寒光,“他易容成衙差,潜入衙门,盗走了衙门备用的火折。用绳子将灯油和蜡烛固定在值房,无须他人在场,待蜡烛烧到一定程度,灯油便会倾倒,浇到蜡上,火苗遇油即燃,滚着火的油落在火折上,火势一起,便不可止……”
“呵呵!这尼山书院,”他眯着眼,微仰着头,“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尼山书院……”谢道韫虚叹了一声。
“尼山书院的王蓝田。”谢安盯着眼前的光晕,“若他真想做个庸碌无为的人,倒也为世道之幸。”
谢道韫黛眉微蹙:“叔父这话是什么意思?”
“侄女,我记得你说过,他是个独立于门阀士族与庶族平民而又能同存于两者之间的人,对否?”谢安问。
“是。”
“那是因为他身上有股气,一股本不应存于此间世界的气。”
“气?什么气?”
“无君无父的逆气。”
“叔父?这……”
“太原王氏有这样一个小辈,衰矣!”
“叔父的话,道韫越听越糊涂了。”
“你不是不
知该如何品评此子吗?叔父来评。”谢安神色一沉,目光幽深,“隐世则世太平,入世则天下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