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柳文安才抬头郁郁地望着阴灰灰的山川景像久久无语。
人心难测,前途难料。
每当这时候越发想念现代的生活,不必苦心竭力的费力筹谋,不用小心掩藏自己的秘密,更不用担心自己命运将走向何方!
老话都讲不走高山不晓得地平,穿越到这里十六年,拉屎没纸、生病靠抗、生存艰难、前途渺茫……对比现代种种,她就像变形记里的城市小孩初下农村时刻想逃。
柳文安深吸一口干燥的空气,强行逼回眼眶内的湿气,当初自己曾疑惑“活着”里的富贵为何最后穿不得丝绸衣裳挂不住肩膀,如今变成文中人,个中滋味自己才明了,现今种种难以述说,聊以慰藉的便是偶尔把前世鲜明的记忆拿出来追忆一番罢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穿越?也不明白当初那声爆炸声从何而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太多太多的谜题解不开来,只能存于心底,期望有一日能知道答案。
唯一有所安慰地便是这一世的娘亲与现代妈妈相貌犹如对镜自照,甚至连右手虎口处的花瓣状胎记都相差不离,或许这是两世母女缘分?
柳文安双手揉脸收拢思绪,放眼望着这片裂得快跟龟壳一样的土地,往日里随处可见的狗尾巴草、节儿草等早已消失不见,田地和泥土的颜色连成一片让她觉得烦闷不堪,心里盘算着该如何逃荒,如何保存粮食,越算越心烦意躁,只好垂头搭肩地往家走。
穿过两块田地跨过田埂,远远地便见到姐夫背一捆柴火站在自家门扉举收手喊人。
柳文安手挽袍子三步并两步到姐夫李生牛跟前叫了声姐夫,想要接过柴火却被推到一边:“何苦累你?不是多重的东西,俺来就好”
柳文安知道自家姐夫魁梧有气力也不跟他争,将思绪压下叠声询问:“大姐姐还好吧?”
“挺好的”李生牛就跟他的名字一样,蓝衣粗布,膀阔腰圆气壮如牛,说话粗声粗气:“这些日子能吃得东西了,娘说等两个月就差不多能生了”
“嗯”柳文安心里掐算着姐姐的预产期,眉毛紧结,脸上漫出层层忧心之色,算算日子正是逃荒路上,那可是性命攸关的时刻!
到那时该怎么办?
家人
李生牛是李学刚的侄子,上面还有一个兄弟赡养着父母同住,为人憨厚老实是柳文安的大姐夫。
柳文安此生共有两个姐姐,大姐是柳珍儿前年出嫁现已怀孕,二姐是柳珠儿去年十八岁时跟二十里外的大庄屯刘水娃订亲,已定好日子,年后三月便要举办喜事。
“奶,俺来给你们送点柴火”李生牛憨笑着推开柴扉,把上的柴火卸下熟门熟路地放进柴房安好。
“生牛来啦!”柳奶奶正在屋内纳鞋垫,听到声音忙放下鞋垫子跑了出来,大着嗓门连声问:“吃了没啊,没吃就在这儿吃”
瞅到他身后跟着进门的柳文安,脸上笑起深深皱褶,抖着声儿一叠地连问:“安安也回来啦!渴不渴呀!奶倒水给你喝,屯里咋讲啊?”
柳文安将屯里的决定说了,又把话给李生牛复述了遍劝道:“姐夫还是先回去收拾东西,这会儿姻翁应该已到家,到底走还是不走还需要合家商议,若是走姐还怀着孕需要准备的事更多了!”
李生牛挠挠头,一吨话砸得他脑袋发晕,挠着头回旋不过来,柳文安不想多耽误时间直接换了说法:“在李大爷那时我胸口犯疼,跟四前年一样,有什么话等商议好了再谈。”
李生牛醒悟过来睁大双眼,急急忙忙地拿起困柴用的拘夹子就要走:“娘、小弟那俺先走了,俺晚上再来。”
“归家去,安安胸口犯疼的事儿别给大姐儿讲,她怀着孕呢!”奶奶隐下心中忧心孙女担心逃荒路上危机种种,又担心路上遇见响马又何?面上却好声好气地叮嘱孙婿甭急上头,赶紧家去收拾,有事还有长辈撑着呢,晚上再行商议等等。
待孙婿走后,柳奶奶把搭在院里木架上的围腰子一扯,麻利地往腰上一围,又用头布将头梳得结实平整的发髻包住转身就开始收拾物件,边收拾边道:“安安,厨房里给你留的饼子,自个吃!”
“嗯嗯”柳文安点点头,自个到出发拿了粗粮杂饼,一口咬下去,得!茬口硬得烙嗓子,早知如此,当初就不用费心把嗓子作粗装男声,这不现成的方法嘛!
柳文安边吃边在屋内看了一圈,没见着他娘和二姐:“奶,娘和二姐呢?”
“去地里把旱死的白刺枸杞收了,没收成也能当个柴烧”奶□□也不抬的把床上的衣物折起压好放入包裹内,又拿起一件略旧的冬衣招呼柳文安:“过来,把你身上这件换了,逃荒别穿好衣裳,小心遭贼惦记。”
柳文安听话地将冬衣换下,柳奶奶细细地把换下的冬衣放好,边折边道:“你这衣内里还是二姐前年秋时采的小芦花充的,最是暖和。”
柳文安认同地点点头,洋洋得意道地晃着脑袋:“那是,我姐可中我了,那会这芦花可是收了半月,老费力气了。”
“就你翘尾巴嘚瑟。”柳奶奶轻轻打了下自己‘孙子’,抬眼看着已经长得高高大大的‘孙儿’,心里全然怀念:“跟你爹长得真像!“
柳奶奶伸手比划:“这眼这眉毛跟你爹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你爹就是这样的高眉毛斜着往上飞,黑亮大眼鼻子又直”比着比着又笑起褶皱:“老人家都说这般眉眼长得可有福气呐!”
“可不是?若没福气我怎么会有这般好的奶奶?”柳文安对她眨眨眼,捂住嘴凑近耳朵旁边悄悄道:“我悄悄告诉你哦,我奶对我可好了,有好的都给我留着,她自己都不吃,等我有钱了,我就买个十大金镯子,让我奶两手一边带五个走路叮叮响,千万不要告诉我奶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