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尚真笑道:“怕什么,我们人多势众……”
“我怕山主把他打死啊。”
谢狗连忙改口一句,“哦不对,是打活过来。”
五言以心声道:“白景!说好了不许添油加醋的!”
谢狗尾调上扬唉了一声,“我是个娘们,又是漂亮女子,说话一贯不作数的。”
刘羡阳笑呵呵道:“别担心了,陈平安这家伙做事情还是很有分寸的。他女人缘比我好些,长辈缘比我差些,当然这只是跟我比,其实也很不错了。”
长辈缘,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宋雨烧喜欢那个自称是大骊龙泉郡人氏的外乡少年,一根筋,犟,认死理。年纪轻轻,倒是老江湖的做派。所以才有了那句“火锅就酒,天下我有”。又比如裁玉山竹枝派的白伯,既欣赏年轻知客“陈旧”的跳脱活泼,性格开朗,也欣赏年轻人的做事认真,有一股韧性,所以才会想要收他为徒,却不拦着年轻人去外边闯荡江湖,只是竭尽全力为“陈旧”安排一条退路,至今老人还想着何时能够喝上这小子的喜酒,早早备好了份子钱,约好了,坐主桌!
至于十万大山的老瞎子,大概是觉得年轻人行万里路读万卷书,辛辛苦苦,同样没有炼出个本命字?老大剑仙说话好不好听?牛脾气的碧霄洞主记不记仇?玄都观里边的那些杂役道士,会觉得孙道长只是一位游戏红尘的世外高人?
就像陈平安自己所说的,那些长辈真正看中的,大概是他们年轻时候的某个自己。
有些人,心里边永远住着一个少年,明天就要出门走江湖了,后天一定可以扬名立万。
有些人,心里边永远藏着一个孩子,并不胆怯,也不懵懂,只是认为江湖没什么好的。
同理,陈平安在赵树下,宁吉,邓剑枰他们身上,也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陈平安说道:“慢慢来就是了。”
姜赦说道:“天下大势由得你说了算?”
陈平安说道:“那我有啥法子,饭总是要一口一口吃的。为人处世,眼见着的,不是大事,就是小事。不妨把大事当小事看,将小事作大事想。‘不妨’换成‘只能’也行。”
徐徐见功,久而久之,哪天不是今日无事小神仙的好时节。
昨日风波,今天还行,明天更好,后天大概就会杨柳依依,春暖花开了吧。
“换成任何一个不到半百道龄的年轻人,故作老气横秋,与我说这种空头白话的大道理,你小子,亲身经历不少,亲眼见过些场面,借事说理,勉强有几分底气。”
伸手挡在耳边,一直在偷听那边的对话,谢狗胳膊肘从不往外拐,啧啧道:“同样岁数,差不多的道龄,估计姜赦还在被人打得满地爬嗷嗷叫呢,好了伤疤忘了疼,全当没发生过。”
五言掩嘴而笑,此话不假。
宁姚带着裴钱重返夜航船,一起现身廊桥。
看得出来,裴钱心情好了许多。她却仍是不看街上的姜赦,却与妇人对视一眼。
妇人霎时间便泪流满面。
一眼等了万年,此间境遇,妇人也不好受。
她却不敢说半个字,怕吃了太多苦的女儿,觉得自己是在诉苦。
街上的魁梧男人,犹豫了一下,退回拐角的巷弄,随便坐在一间铺子门口台阶上。
陈平安背靠墙壁,也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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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州山上仙师第一人,道号“绿萍”的朱某人本在闭关,需要潜心钻研一张从遗迹中偶然而得的大符,要说破境合道一事,短时间内依旧不敢奢望,结果被搅得心神不宁,只好离开洞府,看看究竟,出门一瞧,那天象,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先是紫薇垣内如有天帝居中现身,紧接着是北斗七显二隐,先后有九道剑光直落人间,好似下旨申饬人间。
朱某人开始还很用心掐指算,竭尽道力推衍天机……罢了罢了,手指都快冒烟了,使劲抖了抖手腕,从袖中捻出一把折扇,轻轻敲打掌心,朱某人思量片刻,身形化虹,风驰电掣,御风直奔鸦山。
鸦山不是仙府,没有护山大阵一说,朱某人身形飘落在地,劈头盖脸就是一句,“过门槛了?”
林江仙笑着打趣一句道:“鼻子灵,闻着腥味了?”
朱某人说道:“林师,问你话呢。”
林江仙点头道:“破境了。”
“可喜可贺。”
朱某人抱拳使劲摇晃几下,幽幽叹息一声,“就是可怜人间,要手忙脚乱了。”
林江仙不置一词。
朱某人以心声说道:“‘我们’的那位木主,我是不是已经见过了?”
林江仙说道:“就是幽州琵琶峰的古艳歌。”
朱某人抽出折扇,一拍额头,“就知道!”
就知道你是,就知道她是!
准确来说,古艳歌,当然只是“她”行走人间的一副皮囊。
古艳歌,幽州人氏,青冥天下最新十大宗师之一。
扎一条麻花辫,挂在身前,风景绝美,如双峰对峙间有一条江河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