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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第1页）

屋里桌子上堆了一大盘冒热气的荞面馍馍，一钵酸咸菜汤，几只土碗，叫进去吃饭。五人虽然都饿得吞口水，但互相看着，都不肯进去吃。

部长说：“你们吃不吃？不吃收了！”

永昌道：“那，你们不给他松绑，那也要给他吃，我们才吃。”

部长冷笑道：“他刚才扫了老子一腿，饿死他！”

把裤脚捞起来给大家看，果然有条青痕，已经肿起来了。旁边有人道：“部长当了二十年兵，换个人，当时倒下就爬不起来了！”

永昌趁机把旁边火眼的手掐一下，低声说：“你装饿晕了！”

火眼发愣，永昌又快速扫他一眼，左眼和左嘴角同时都挤了一下。火眼仓促间也不懂永昌的用意，他真的是饿晕了，哼了两声，声音像哭一样，一下就直伸伸倒在地上了。

永昌马上扑上去抱着他，拼命叫：“火眼！火眼！”叫得声泪俱下，“他是饿倒的！部长，他都要饿死了呀！”

部长有点讶异，赶快抓了个荞面馍馍，掰了半边亲自去喂火眼，但火眼紧咬着牙齿。

大家七嘴八舌道：“火眼，你吃嘛！”

“许云，你张口嘛！张口嘛！”

永昌瞅空子不断朝大家挤眼睛，六指马上意会了说：“咦，部长，你不给孙广厚吃，他肯定不得吃！”

小宝和狗娃子还哭起来了：“呜呜，许云，你死不得呀！死不得呀！”

部长虽然很精明，对此场面有疑心，但他又晓得党的知青政策和“教育大多数”的政策，而且让这几个知青吃饭是上级指示，真有人在他手里饿死了怕不好交差。

“好好，你们拿个人去喂他吃！”

听了这话，狗娃子和笑娃赶快一个捧几个馍馍、一个端了碗酸咸菜汤去喂孙猴。

永昌悄悄对地上的火眼说：“你莫忙。”

火眼紧张半日，真的觉得要饿断气了，永昌还叫他装，他心中一酸，两大粒泪珠从烂眼角滚到了脸上。永昌连忙叫道：“火眼眼睛睁开了，眼睛睁开了！”

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坐到桌边，把荞面馍馍递给他吃。火眼吃得馍馍上都糊起鼻涕眼泪。

六指和永昌也跟着狼吞虎咽，于是喂孙猴的两个也同时把馍馍往自己嘴里塞。正在这时靳老五、小和尚和小宝也押解到了。其中对靳老五也是逮捕，但不像孙猴捆得那样凶。

这事实际是靳老五和永昌最先策划，对此除了孙猴清楚，六指也清楚。六指过后对当时捆孙猴不捆永昌很不以为然。

孙猴反而大量，对六指道：“我和五哥在市里就上了黑名单的。永昌是个红五类，还比我们哪个都聪明，跟我们混，算是不错了！”

苦力

本来，中尉对永昌、六指等宣布的是“遣返回生产队务农”，回来后却被黄兴虎改为“监督劳动两个月”，地点瓦窑。

黄兴虎借此还把笑虎、花枪等“道德败坏”、“偷摸盗窃”的知青也弄来了，相当于做苦工。

笑虎那天夜里醒来，发觉靳老五已走，极为气愤，看钟已经5点，追根本不可能。睁眼到天亮，一直想今后哪天回市里了去找他们，太不够朋友，尤其要找到靳老五，啐他一口。

但是隔了一天，就听到跑的人全部被捉的消息，他当时嘴张开半天合不拢。后来在地里大家见他不是发呆，就是在偷着笑。

锄苞谷草无数次锄在脚上，幸好他预见性地穿了双破胶鞋，不然如果像农民那样穿草鞋或赤脚的话，几个脚趾头都报销了。

上午笑虎正在地里怡然自乐，大队书纪和民兵排长来了，叫他快回去收拾盥洗用具，然后去公社。笑虎听了面白如纸，怀疑因为自己说了要逃跑，被出卖了。

押到瓦窑后，他对众人大发雷霆。众人也不知是否有人出卖他，不好解释。直到黄兴虎来训话，方知抓他来是过去《笑林广记》一案的继续。

靳老五枕头下长期压着本《笑林广记》，这是本古代笑话集，免不了有黄段子。靳老五自己看而已，笑虎拿去看后，雨天无事，或晚上点着油灯，讲给组上几个女生听。女生每次又要听，每次听得半羞半恼的，又要骂他。

这事不知怎么被反映到公社——他分析本组女生不至于如此，是其他人在使坏——黄兴虎把他叫去狠狠训了一顿。

以为这样就算了。

这十多人分成和泥的和做瓦的两组。瓦窑和泥本来用牛踩，要将泥巴和水后踩烂、踩得软软的才好做瓦。此事牛做都比犁田耙地费力得多，牛犁田慢慢悠悠走，不歇气可以犁一个小时，踩泥巴几分钟就累得喘气，再要它踩就趴下耍起赖来了。

瓦窑这时故意把牛牵到一边去吃草歇卧，叫他们踩。火眼、花枪、狗娃子等下地劳动都有气无力，这里吃的又是菜稀饭，稀泥好扯脚呀，才开始踩就踩不动了。

如何停得？拼命也要继续踩。踩两分钟就大汗淋漓，窜窜跌跌，周身糊起烂泥巴，脚拔不起来。再踩就要跪到烂泥中去了，脸都要埋进去了。

花枪突然像腰杆断了一样，趴下去了。

“起来！狗r的起不起来？”民兵吼着，甩响牛鞭子。

花枪脸被泥巴扯住了，抬起来一张泥脸壳。他“呸——呸”吐了几口泥，沙哑着吼：“老子踩……踩不动了——哎哟！”

吼着背上就挨一鞭子。趁机站着喘息的火眼、小和尚等吓得赶快踩。

“哎哟！”花枪又挨一鞭，但他还是赖着不踩，光叫唤。

直到连抽几鞭，一鞭比一鞭抽得重，他才叫道：“老子洗脸！”